一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他才轉動着眼珠慢慢朝自己那個鋪着稻草的地方走去，一邊將最開始藏起來的肉乾又藏在稻草下。
他整個人如同小狗一樣蜷縮成一團，又在快要閉眼的時候，擡眼看了一下沈陌，這才閉上眼，睡了過去。
夜色綿長，沈陌在快天亮的時候睜開了雙眼，經過一個晚上的修煉，再加上丹藥的作用下，他身上的傷好了七七八八。
沈陌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稻草上，和他這邊軟被鋪地的模樣不同，那一堆稻草，一看就是對方一點一點兒撿回來的。
又雜亂無章的形成一個窩，瘦瘦小小的孩子就這麼蜷縮着身子，呼呼大睡。
還真是……可憐。
沈陌動作輕緩的站起身來，先是活動了一下身子，確定好的差不多了，這才邁步去了離這裏不遠的水源處。
他想好好清洗一下身子，順便，換一身衣服。
這邊，沈陌來到水流旁開始洗漱，另一邊，瘦小子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藏在懷裏的糖豆。
等觸碰到糖豆，他眼睛都亮了幾分，隨即，他拿起一顆糖豆就往嘴裏送，一邊坐起身來往旁邊看去。
這一看，就發現昨天還在的人，今天就不見了蹤影。
瘦小子有一瞬間的怔愣，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盤腿坐在自己用稻草鋪成的牀上，開始數自己昨天藏了幾顆糖豆。
“一顆、兩顆、三顆……”
整整六顆糖，他嘴裏一顆，手上還剩五顆，數清楚了，瘦小子皺了皺眉，又把糖豆放進懷裏。
“只能喫五天了，”瘦小子低聲喃喃自語着，一邊站起身來往那邊的軟被走去，他蹲下身，摸了摸軟被。
柔軟的觸感從手上傳來，瘦小子昨天幫沈陌鋪的，當然知道這東西有多舒服，此時他摸着軟被，嘴上又不自覺的說着。
“他沒帶走，這個就是我的了。”
隨即，瘦小子整個撲在軟被上，柔軟的觸感，和稻草會戳人的感覺截然相反，好暖好舒服，瘦小子這麼想着，就這麼撲倒在軟被上不願意起來。
還是肚子餓了，他纔不情不願的起身，正準備出去找喫的，扭頭一看到那招搖的軟被，忍不住回頭把軟被疊起來，藏在更深的角落裏，這才放心的離開。
瘦小子來到溪水邊，正準備捧一口水喝，突然天降一條大魚落在他面前，瘦小子一愣，就聽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孩兒，把魚抓穩了！”
瘦小子下意識的就伸出雙手摁住試圖擺動的魚，好一會兒才擡頭去看溪流中的人。
此時的沈陌離瘦小子有一段距離，這條溪流大約有十米寬的樣子，沈陌在靠近另一個岸邊的位置，只露出一顆頭來。
沒一會兒，又沉入水中不見了蹤影，不過沒一會兒，又是一條魚被他甩上岸，落在瘦小子身邊。
如是好幾次，沈陌才擦乾了身子換上新衣服上了岸，而瘦小子，還在傻乎乎的一會兒摁着這條魚，一會兒摁着那條魚。
等沈陌走過來，他才擡頭，露出自己那張沾着泥點子和魚鱗的小臉，一邊露出一個齜牙咧嘴的笑。
這笑還真是不好看，沈陌想着，總覺得這瘦小子的笑帶着股違和感，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傻不傻？你把它們往岸邊多帶一些，不就不用摁住了嗎？”
瘦小子這次仰着腦袋看清楚了沈陌臉上的表情，再聽這話似乎是在責怪他，但表情怎麼看都是在……說笑？
當然，沈陌也沒奢望這孩子做什麼，當即撈過一條魚，開始開膛破肚做處理。
等沈陌都清洗好一條魚了，瘦小子才抱着一條魚走了過來，似乎是爲了不讓魚逃跑，他的五指深深嵌入魚的身體裏，看上去有些怪異。
“我……你爲什麼沒走？”
瘦小子抱着魚，蹲在沈陌身邊，一邊側着腦袋看着沈陌，很是不解的開口，就好像沈陌不離開是多麼令人費解的事情一樣。
這話，換來沈陌的目光，他看了看瘦小子，也反問着，“我爲什麼要走？”
爲什麼？
瘦小子擰起細長的眉，可是……從來沒有人願意和他待在一起，就是迫不得已待在一起，也會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像昨天那個情況，要是按正常情況來說，對方應該霸佔他的地方，把他攆出去。
可沈陌沒有，不僅如此，還給了他好多喫的，而且，他並沒有離開，而是來……抓魚了！
瘦小子垂眸，看着自己抱着的這條大魚，嘴上喃喃着，“可是，大家都是這樣的啊。”
話出，沒得到沈陌的應聲，反倒是他懷裏的魚被沈陌拿走，瘦小子疑惑的看向沈陌，就聽沈陌說着。
“洗洗手，拿着這個。”
聽到沈陌的話，瘦小子下意識的就按照他說的去做，老老實實洗着手，又老老實實的接過沈陌遞來的，已經處理好的魚。
“這是拿來喫的，你好好拿着。”
“哦，”瘦小子點頭，看着手上提着的魚，聽到沈陌說這是喫的，就覺得肚子餓，更是口齒生津，於是他捧起魚，當即就要上嘴啃。
不過很快就被沈陌攔住了，“這魚不能生喫，等會回去烤着喫，最好再做個魚湯……”
原本被攔下有些焦躁的瘦小子，頓時被安撫住了，他乖乖提着魚站在沈陌身邊，垂下的眼睛落在晃悠個不停的溪水，看着水面倒映出來自己的身影。
再看看另一邊沈陌的身影，莫名的，瘦小子似乎明白了“自慚形穢”的意思，而且還很深刻。
好一會兒，清理完所有的魚肉，沈陌乾脆就地取材，讓瘦小子給他打下手，沒一會兒，兩人就喫上了烤魚。
美味十足的烤魚入口，不說沈陌的反應，單說瘦小子，那就是一整個沉醉其中的模樣。
好一會兒，瘦小子盯着沈陌看着，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開口。
“我，可以跟着你嗎？當奴僕或者……爐鼎，都可以。我想跟着你！”
這話，讓正在喝魚湯的沈陌險些被嗆住，不過……沈陌看了看這瘦小子，瘦小子很奇怪，身上沒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這意味着他是個天生殘缺不全的人，別說做爐鼎了，就是做尋常人都會被其他人看不起。
當然，估摸着也是因爲這個，瘦小子纔會成爲旁人口中的怪物。
也就沈陌看來，有沒有信息素都沒差別，再說了，沈陌有個想法，他不準備自己動手對付那個什麼薛千晟，或許他可以教個徒弟出來。
讓徒弟出手，想來，薛千晟會因此大受打擊吧。
這麼一想，沈陌再看瘦小子眸色也柔和了幾分，他微微頷首。
“可以，不過你得有個名字。”
“真的嗎？那……你可以給我取個名字嗎？”
“我喚做沈陌，既然跟了我，日後你便隨我姓，就叫……無咎。無咎者，善補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