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美芳坐在一地的狼藉裏靜靜地看着那人。
如果老劉在這裏，他會認出來這就是開大車的年輕司機。
年輕人的眼睛一片血紅，顯然也沒過好。
年輕人看到黃美芳這樣絲毫沒有激起一點同情心，反而撲上來，揚手啪啪地扇了黃美芳幾個耳光。
黃美芳的牙齒割破了嘴裏的軟組織，泛起一陣鐵鏽味。
她卻是無知無覺，連哼一聲都沒有。
年輕人咆哮道：“你說好的錢呢？你特麼的錢呢？事成之後，你說把所有的錢打給我的，現在怎麼不打了？”
黃美芳任他揪着她的衣領，輕聲道：“沒有，什麼都沒有。你撞錯人了。陸一語還好好的活着。你爲什麼要撞錯人？你要是撞對了，陸一語死了，我會不給你錢嗎？”
“你……誰知道居然有兩輛車一模一樣。這怎麼能怪我？”
“不怪你，怪誰？我不能幫我的老公報仇，讓我老公冤死，我就最後這一次機會，你居然給我錯過了。你還有臉出現？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黃美芳說着着魔一般的拿起地上的菜刀砍向年輕人。
年輕人見狀連忙躲開，然後抄起鐵製的撐衣杆打黃美芳。
他就等這三十萬回老家買套房或給他爸媽，讓他們有筆錢養老。
他這輩子挺混蛋的，沒讓他們過幾天好日子。
他們一直嫌棄他。
他讓他們看看，他也是能掙大錢的。
可這個該死的女人連這一點夢想都讓他破滅了。
年輕人簡直怒不可遏。
男女的力量是懸殊的，黃美芳很快就沒力氣了。
手裏的菜刀也被打落在地。
年輕人的眼睛更紅了，衝過去便拿起菜刀朝黃美芳砍去……
＊＊
深夜。
霍予沉被手機的震動聲給震醒。
霍予沉睜開眼睛，拿起手機到與臥房相連的陽臺上。
是肖莜的信息。
“二哥，事情已經有結果了。黃美芳死了，砍他的是那個司機，現在在逃，黃美芳的兒子傷了一隻手臂，被韓特助收留了。”
霍予沉回道：“把消息擴散出去，讓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嗯。”
霍予沉收起手機，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
他只提供一個因子，其他的事讓當事人自己亂了陣腳。
對付人，往對方最在意的地方戳，有奇效。
他希望那些人下次再想動手腳之前先想想這兩個人。
霍予沉想到秦總的兒子，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是不是要對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下手？
這個念頭只是閃過腦海，立刻就被他壓了下去。
韓俊不是個傻子，在秦家人裏算是難得的聰明，他應該知道怎麼做。
要是韓俊連一個未成年都處理不好，他媳婦兒的特助就得換人了。
霍予沉收回手機，回了臥室，重新躺回牀上。
褚非悅動了動，輕聲道：“臨時有事？”
“被手機的新聞震了一下，睡吧。”
褚非悅抱住他的腰，“也不是太困。”
霍予沉將她摟在懷裏，下巴靠在她的頭頂，“想聊天？”
“爺爺奶奶對這事倒不怎麼上心，當普通的日子過就行。”
“要不咱們好好跟他們聊聊，看看他們是怎麼想的。之前回大宅的時候，見他們的照片挺少的，合照更少。要不我給他們請個攝影師拍些有意思的照片，你看怎麼樣？”
“你親自拍不是更好嗎？你的攝影技術也不錯。”
“那我得再練練，不然拍得不好讓兩位老人失望。”
“嗯。睡吧。”
＊＊
臘月二十五，誠運和霍氏集團就放假了。
褚非悅也有時間載着三位老人四處逛逛。
她開了一輛七座的車，帶上霍老爺子、霍老夫人和餘夫人在殷城四處走走。
當然，前後都有一輛保鏢車。
他們回了霍家的老宅。
老宅跟上次霍予沉帶她來的差別不大，依舊整潔、乾淨。
雖然陳舊、古樸，但是工匠們修舊如舊的效果。
上次來的時候有幾塊地磚裂開了，這次居然都沒有了。
然而，也看不出到底是哪裏重新修了。
霍老夫人扶着餘夫人下車，笑道：“妹妹，你看這老屋，還是跟以前一樣。”
餘夫人仰頭看着幾棵銀杏樹，樹葉落了一地的金黃。
幾棟房屋坐落有致，半掩映在樹裏，彷彿有一堆孩子要從小樹林裏跑出來。
身後跟着一個清俊儒雅的男人。
男人總是臉上帶着笑意，從來沒見他生氣的時候。
不，她見過他生氣的燕子。
這輩子，僅有那麼一次。
那時候，她三十多歲，還是可以生孩子的年紀。
她知道他很喜歡孩子，就偷偷的喫各種偏方。
有一次喫完就暈倒了。
醒來就看到他一臉慍怒的看着她。
她到現在都還能清晰的記得他的表情和他說的話。
“你要是真喜歡孩子，我們可以出去半年，然後領養一個。但對我而言，有沒有孩子都不重要，有你就夠了。大哥和嫂子生了這麼多孩子，偶爾帶回家玩玩就可以，非得親自生一個？喜歡喫豬肉，難道要親自養頭豬嗎？”
他那話倒是有點霍予沉的樣子。
餘夫人看着銀杏樹的的頂上，喃喃道：“姐姐、姐夫，我想回我和二哥的院子裏了，我想他了。”
霍老爺子和霍老夫人對看了一眼。
霍老夫人才握住了餘夫人的手，“好。帶你去看看你和二弟以前的屋子後，就送你回園子。”
餘夫人虛弱的點點頭。
褚非悅也聽見了他們的談話，跟在三人的身後沒有說話。
她跟爺爺奶奶輩的感情都是嫁進霍家之後纔有的。
以前在陸家小區裏，她看到的老人都是圍着孩子、孫子轉，她很難體會到老人之間的夫妻之情，他們也不常展露這些。
遇到霍老爺子、霍老夫人和餘夫人之後，她才感覺到他們的感情不比年輕人淡。
反而經過了歲月的洗禮和淬鍊更加的純粹與深刻。
他們對死亡的態度，也讓年輕人學習。
平靜，淡然，又不灰敗的迎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