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芒雪臉色蒼白的搖了搖頭，嘴脣沒有半點血色，“我並不傷心，只是突然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你千萬別這麼想。”
凌芒雪看着褚非悅，說道：“昨天的事是我媽做的，你不恨她嗎？”
“她都不在了，恨有用嗎？”
“你就不會遷怒？”
“遷怒到你身上？沒有必要。”
凌芒雪露出一抹苦笑，“跟你相比，我顯得太小肚雞腸了。”
“現在你什麼事都不要想，其他的事我們會處理，你只需要好好調養身體。”
凌芒雪陡然說道：“以後我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褚非悅聞言心裏不自覺地揪緊了，“沒有的事，你別亂想。”
凌芒雪的眼淚悄無聲息地滑下來，喃喃自語道：“我以前一點也不喜歡孩子，覺得他們會打擾我的生活，讓我的人生圍着他們轉。我不想爲誰這麼犧牲。可看到睿睿和安安的時候，我的想法改變了，我也想要孩子。然而，孩子卻不要我了。”
褚非悅眼睛也泛紅了，她默默收緊了握着凌芒雪的手，說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最壞的情況都這樣了，以後就是一馬平川了。”
凌芒雪無意義地扯了扯嘴角，“你相信嗎？這些話我一點也不相信！”
褚非悅沒有再說話什麼話，抽了紙巾給凌芒雪擦眼淚。
凌芒雪也沒什麼反應，任她擦着。
褚非悅擦完之後，才說道：“你可以傷心，也可以自暴自棄，也可以責怪我們對你的保護不夠好。這些都沒關係，唯獨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命是所有一切的基石，你明白嗎？說句不好聽一點的話，你到目前爲止所承受的痛苦和絕望有我這些年承受的三分之一嗎？好好活着尚且不容易，就別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凌芒雪驚訝地看着褚非悅，第一次從她嘴裏聽到類似責怪的話。
褚非悅雙手包裹住凌芒雪的手掌，“有些苦，說出來也沒用，註定是要一個人扛下去。它不會因爲傾訴而消失，再親近的人也幫不了你，你最終還是一個人咬牙扛。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痛苦、你難受，都沒什麼問題，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一一，你以前想過死嗎？”
褚非悅搖搖頭，“我見過不少死人，幼兒園的時候有個同桌誤碰高壓線死了，小學的時候同學游泳淹死了，中學的同學患白血病走了。等咱們大學的時候，系裏又有兩個同學得了重病，組織了好幾次捐款命還是沒留住。工作之後，前輩、後輩過勞死、心臟病猝死的也有好幾位。見多了就發現死也就是那麼回事。雖然看得很淡，但該有的痛苦依舊不少。霍予沉失蹤的那兩年時間，我的痛苦比過去所有的痛苦加起來還要多。遇到他之前我沒有真正的感受到過幸福，他又是我心裏最美好的那個人，覺得累或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想想他，日子也不會太難熬。和他在一起之後，每天都充滿了幸福感，他爲我做了很多比我想象中更好的事，寵我、愛我、護我。然而，他卻爲了救我死了，我害死了我最愛的男人。你知道那樣深得可以埋人的絕望與愧疚嗎？霍家人沒有一個人責怪我，他們都理解我，對我比之前更好。他們越是這樣，我就越難受。一個人嘗過了最幸福的滋味之後，又怎麼能忍受重回原來的空曠與寂寥？”
這些話一一都沒說過。
那兩年，她能感覺到一一的痛苦，但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安慰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那幾句，沒有什麼功效。
說的人、聽的人都沒滋沒味的。
褚非悅說完一大堆後，呼吸都顫抖了。
平復情緒後，她露出一抹淺而又淺的笑容，緩聲道：“我知道痛苦是不會因爲別人的痛苦而轉移的。你看看就我這樣的人經歷了這麼多還能活蹦亂跳的活着，你也一定能撐過去，別說什麼喪氣的話。人生來就是往死路上奔的，遲早有這麼一天，別太着相了。”
凌芒雪回握住褚非悅的手，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有你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我面前，我就算還想不開，也不好意思真的做點什麼。”
“一切都會好的。”褚非悅彎下腰抱了一下凌芒雪。
凌芒雪也用力回握住她，說道：“一一，你說我們上輩子是不是親姐妹？”
“你說是就是。”
“我跟你之間的親近，連我媽都比不上。”凌芒雪提前凌夫人，眼眶又不自覺地泛紅了。
“閨蜜之間比父母親近也不奇怪。”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想睡一會兒。”
“你睡吧。”
凌芒雪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褚非悅直到她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才起身走出病房。
黎響站了起來，“小姐姐，謝謝你。”
“別客氣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你的臉色很難看。”
“我岳父要過來，見他之後再走。”
“那好。護工、保姆請好了嗎？”
“安排好了。”黎響見褚非悅的臉色很差，問道：“藥勁兒還沒過？”
“還沒，我現在看什麼都像隔了一層。”
“我安排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了，霍予沉在樓下。”
兩人說了幾句後，褚非悅就下樓了。
她出了電梯之後，迎面碰上了凌風續。
凌風續跟凌芒偉的樣貌很像，氣質也接近，很好認。
褚非悅朝他點點頭，“凌總，您好。”
“辛苦褚總來看小雪了。”
“沒有的事，您請上去吧，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您讓黎響或小雪吩咐一聲。”
“好。”
凌風續看着褚非悅走遠的背影，進入電梯。
霍予沉把車停在醫院門口，看到褚非悅出來，就把車子開過來了。
“媳婦兒，你的心靈雞湯管用嗎？”
褚非悅坐到副駕上，“應該有用吧。霍董，我發現生死這事真不好安慰，完全找不到話說，說什麼都顯得特別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