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並不熟,能朦朦朧朧聽到謝辰跟封晴上樓來的對話。
謝辰聲音壓低着:“萊萊今天都沒怎麼喫飯喝水,叫醒她喫點嗎”
封晴嘆息:“別叫了,估計她現在沒什麼心情喫。讓她睡會吧,喫的喝的給她放茶几上,餓醒了自己會喫的。”在地毯上靠着沙發坐下來,她一臉的生無可戀,語氣都帶着厭世感,“平日裏太相信那龜兒子了,對他是一點防備都沒啊,我們四個認識幾年了啊,從大學開始到現在六七年了吧,他怎麼這麼狠。如果哪天警察叔叔逮着他,我一定得狠狠揍他一頓。”
謝辰沒接話。
休息室裏死寂一般。
良久,謝辰說:“這堆債主看着又兇又狠的,利息也高,在找到章磊前,錢得儘快先還了。我家在城西老區那邊空着套九十多平的房子,地段雖不太好,但賣賣差不多也得110多萬。還有六七十萬,藉藉湊湊總能湊出來。”
“還是你男人”封晴臉上終於擠出點笑意,拳頭打他胸口一下,“這筆錢算是你對木工坊的再次投資,年終利益分配時會結算清楚。”
遇事兒不要慌,總歸會有辦法的。
聽着封晴跟謝辰的對話,宋萊的心也微微舒展一下。
她太累了。眼皮沉重的厲害,迷迷糊糊中就睡死了過去,他倆又談了什麼,她就沒再聽到了。
凌晨四點鐘,宋萊醒來。
把矇頭的外套一掀,就着小夜燈看封晴還在坐着,盤腿望着窗外。
不知道她是一夜沒睡還是也剛剛醒來。
宋萊揉揉眼:“幹嘛呢”
封晴扭頭看她:“睡不着,發呆呢。今晚的月亮很好,綢緞一樣軟軟淡淡。”
謝辰不在這邊了。估計回家睡了,要麼在一樓。
宋萊開燈,摸摸肚子:“餓死我了。我要喫點東西了。”
封晴在茶几上給她放的是一些蛋糕跟牛奶,她拿起來狼吞虎嚥喫幾口,聲音有點低沉,“我睡覺時你跟謝辰學長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謝辰學長要賣房子是吧。我也賣。”
封晴怔一下:“你也賣房子”
“不然怎麼還錢。不還錢那羣人要是天天來鬧,我們還做生意嗎不如一鼓作氣都還了,再慢慢賺回來。”
封晴望她:“謝辰賣的那套房子是空置的,他有地方住。你賣了自己的房子可是得租房了。”深吸口氣,“我們找親戚朋友的借點吧。”
宋萊:“我的親戚都不是多有錢的人,就算有錢他們也有自己用錢的地兒,我開不了口。畢竟不是小數目。”
封晴:“”她也一樣。她周邊的人大都結婚生子了,上有老下有小用錢的地方多着呢。嘴脣動動,“秦耐學長那兒”
“他是創業公司,用錢的地兒更多。”而且她跟他也沒多熟,就名義上用來對付家長的男女朋友,忙起來彼此好久不聯繫一次。他倆幾乎都一個多月沒聯繫了,他期間曾打過一個電話說他近期要忙一個重要客戶手機app的設計,接連爽約很抱歉。
她是張不開口跟秦耐借錢的。深吸口氣,宋萊換了副不在乎的灑脫樣兒,“租房子就租房子吧。你最近幫我物色下你們小區有沒有合適的房子讓我租的。我搬去咱倆可以做鄰居了。”
說幹就幹。早上六點鐘,宋萊從木工坊回到自己小窩,簡單收拾下拍了個照就發在了二手房網上,爲了能有更多客源,又聯繫了好幾家房屋買賣中介。
她的房子位於東城東部的高新區地段。高新區近兩年發展勢頭特好,房價一直往上飆,她小公寓買了也沒兩年呢,從原來的6800元一平,現在飆到了16000元,近一個月,又漲了將近800元。
以後還得漲。在這邊投資前景很好。
她在網上的信息掛出去沒多久,手機就來了好幾個電話,問她房子的事兒。
大概否極泰來。房子賣的非常順利。
兩天不到,房子就被她賣出去了,賣了88萬。挺吉利的數字兒。
銀行卡收到轉賬信息後,她咧了咧嘴。
謝辰的房子也賣出去了,115萬。
湊湊,還清了欠款還剩了些。
折折騰騰將近兩週多,這漫長、黑暗又煎熬的兩週,三個人終於喘了口氣。
宋萊房子賣出去後,最近在封晴租的一室一廳的小窩裏借住。
她還沒找到合適的出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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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喫過飯,宋萊在小窩裏待的有點悶,跟封晴打個招呼,出去透透氣。本想在封晴小區外面溜達溜達就回去的,溜達會兒,大概是不捨自己的房子,她坐上了自己小區方向的公交車。
下車後宋萊沒有穿過馬路過去,而是順着馬路往前走走,走大概一百米停住。
一百米的地兒是通往一處寫字樓的入口,有一臺一臺的臺階。
高新區一到晚上寂靜的不得了,車少人也少,現在晚上八點多鐘,寫字樓的人也幾乎都下班了,她爬幾個臺階坐下來,面向着自己曾經的小區眺望燈火好一會兒,都沒人經過的。
沒人經過的氛圍真棒。宋萊再坐會兒看看對面的小區,胸口悶悶的。
對面的房子是新樓盤,她買了住進去還沒兩年呢,就不是自己的了。想起剛買起房子那陣,搬進去後她高興的好幾天都沒睡好,晚上躺牀上捂着被子看着天花板直傻樂呵,恨不得告訴全世界的人她在東城有個自己的窩了,雖然面積不大,但是是她的家了,是她的容身之所了。
沒能控制住情緒,越想越委屈心酸,宋萊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了出去。
使勁手背抹一把,心裏暗罵自己這兩週有點敏感脆弱了,這不好不好。
房子沒了,以後可以再買嘛。雖然不知道這個以後的期限有多長多久。而且這東城的房價可是一天比一天高的。
這麼安慰自己更委屈了。眼裏含着淚,宋萊噘了噘嘴。
“臺階上不涼嗎”
有人在跟她說話,聲音熟悉的讓她眉頭皺了下,低頭把眼睛上的淚珠偷偷擦乾,她扭頭仰着脖子看臺階上高高在上的盛浦周:“好巧。”
打招呼的時候,盛浦周又輕輕邁步下了幾節臺階,下到了她腳所在的臺階。
時間有時候快的有點讓人措手不及一般,現在竟是十月底了。細想想她大概一個多月也沒盛浦周什麼消息了,沒有偶遇,沒有聽別人說起過他,也沒有接到他曾說過的會約她喫飯的電話以爲可以把他當浮雲拋之腦後了,沒想現在又巧合遇到了。
不想讓他看到她的糗樣兒,宋萊抿抿脣深吸口氣把自己從悲傷情緒中抽離出來,臺階上拍拍屁股站起來想寒暄幾句快速在他眼前消失,但在臺階上坐久了,站起來一時腿麻了。不想自己栽倒,她下意識的就想抓扶什麼東西,而後抓了盛浦周的胳膊。
很有力量的胳膊,等她牢牢站穩,她鬆手,訕訕對他笑了笑。
她一般腿麻都會跺跺腳,明明靜止一會兒也可以自行恢復。
穿着亮黃色連帽衛衣,馬尾高高紮起的宋萊跺跺腳的樣兒就像個小孩兒。
盛浦周也就像看到一個可愛小孩兒一樣溫和笑了笑。
他溫和笑她的樣子讓宋萊臉微微紅了下。
眉頭再微皺下,宋萊說:“我就先走了。”扭頭就要下臺階,卻被穿着黑色大衣站的直直的盛浦周微微扯了下袖子:“我送你。”
臺階上面緊連接的是寫字樓的地上停車場。他的車就停放在了臺階出口處的一側。
怪不得能看到她。
宋萊看眼他白色的捷豹,搖頭:“不用。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去很快。”
“大概是太久沒見,跟我生疏好多。”盛浦周輕笑了下,“都第二次拒絕我了。”
宋萊望他眼,想起以前她在他公司的時候偶爾下班會遇上他,他如果沒應酬幾乎都會問一句要不要他捎她回去。那時候她巴不得天天跟他偶遇找存在感,他問了,她一般都會屁顛顛拿起包就上他的車。
他好多輛車,當然都是性價比特好的車,經常換着開。
她也就體驗過好多好車的舒適度。
那時候蹭車坐在副駕駛,繁華城市燈光迷離中扭頭就能看到他的側臉的感覺,很幸福。
現在再坐次他的車也沒什麼。吸吸鼻子風中聞到他身上有淡淡酒味,宋萊說:“我開車吧。不要酒後駕駛。”
盛浦周嘴角微勾:“我沒喝酒,最近身體不太好。”伸伸胳膊低頭聞了下黑色大衣,“身上有酒味大概是剛剛應酬時沾染的別人的氣息。其實仔細聞聞,我身上還有烤鴨的味道。”
他開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但這句話讓宋萊知道了他剛喫過烤鴨。
這邊有東城老字號的烤鴨店,很地道好喫。她有時候下了班會來這邊搓一頓然後再回家,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的。
現在賣了房子,居無定所的,她得重新攢錢買房,接下來日子要緊巴巴的了,喫烤鴨大概都會是一種奢侈了。
真難過。
心情糟糕的,宋萊跟在盛浦周身後去坐了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