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執着筆,一個磨着墨。
男子脊背挺直,身姿挺拔, 縱然坐着, 也能顯出無限的威勢。
女子身姿玲瓏, 挽起一截袖子,露出圓潤潔白的一段手腕子,微微訝異的表情更顯幾分靈動。
青藤這名字真沒有起錯, 勤者讀書夜達旦, 青藤繞夢花連雲。
衛有期巧笑嫣然, 輕巧的進了書房, 調皮的抽出鎮紙下的宣紙, 登時臉就紅了。
蘇培盛在一旁殺雞抹脖子的朝青藤示意, 要她趕緊出來,這會子還侯在裏面做什麼, 沒看海棠幾個, 老老實實的守在門外。
平日裏挺機靈一個人,這會兒呆了。
胤禛一直端坐着, 神色特別坦然,對他來說,青藤是打小伺候的, 跟蘇培盛並無不同, 跟手中的鎮紙也沒有不同。
只是被看到自己偷偷畫的畫, 胤禛抖了抖耳朵,耳尖燒的厲害。
衛有期仔細的賞畫,不得不說胤禛的畫工很好,筆觸細膩靈動,跟他平日性冷淡風格外不同,也意外的令人着迷。
畫作還未完成,只能看到火紅的她,雪白的馬。
胤禛抿了抿脣,不自在道:“還、還給我。”
衛有期輕笑一聲,拿過他手中的筆,仔細斟酌半晌,代替胤禛細細描繪起來,在女子視線的盡頭,幾筆勾勒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整張畫頓時活起來,從激昂熱烈到婉轉纏綿起來。
衛有期放下手中的筆,滿足道:“一家人合該在一起纔是。”
胤禛胸腔中,心跳砰砰砰,冷厲的面部線條也變得柔和起來。
對視着對視着,突然的就脣齒相依,溫柔纏綿的吻,讓兩人都變得柔和起來。
書房裏靜悄悄的,衛有期眼眸帶着水意點點,柔情蜜意的望着他。
少年熱血上頭,身軀壓下。
再出來,太陽已經落山了,衛有期脣角掛着饜足的微笑,特別賢妻良母的給胤禛理着衣領,柔聲道:“辛苦你了。”
胤禛抿了抿脣,有些糾結,他應該回一句不辛苦嗎
兩人挽手去了後院,一道坐着用膳,又去給德妃請安,這纔回來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衛有期懶懶的不想起,就差海棠、水仙去毓慶宮,告訴太子妃一聲,她有些不大舒服,就不會宴。
毓慶宮。
太子妃早都起了,她知道烏拉那拉氏姿容淑麗,因此花了大功夫收拾自己,免得自己被壓的太慘。
宮中的美人實在太多了,她只能以德行制勝,可女子哪有不愛美的。內心深處,她也想要自己美一些。
太子素來敬重她,可除了太子妃,她還是一個妻子,輕憐蜜愛,她只在夢中經歷過。
等了又等,換了好幾盞茶水,要等的人還不來。
太子處有一罈子花醬,是萬歲爺賞他的,他自己都珍貴的跟什麼似得。
就連最得寵的李佳氏,也不能從他手裏摳出一星半點。
倒是給她了一罐子,鼻菸壺大小,幾天就用完了,因此更加的心心念念。
她已經想好了,等對方來的時候,她就連消帶打的,務必敲下來一罈子。
等到令月來報,說是四福晉跟前的海棠、水仙過來的時候,太子妃抿了抿脣,心中閃過一絲不悅。
她如今以準後攝六宮事,很久沒有人在她面前這麼大膽了。
她已經聽說四福晉在騎射營的壯舉,她是毓質名門,賢淑、恭孝、寬和纔是她的人生準則。
這裏面絕對不包括策馬奔騰,跟一羣男人爭強好勝,那不是一個賢惠的妻子。
她要做的是端莊大氣的一國之母。
笑吟吟的回了海棠不打緊,送她們出去的時候,面上也看不出什麼。
海棠能穩住衛有期跟前的一把手,本身也跟人精似得,你露出一絲絲馬腳,她都能捕捉到。
因此回去後,就實打實跟她稟報。
衛有期點頭,太子妃不高興,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她不打算迎合,她現在地位說高也是極高的,說低也是挺低的。
跟太子妃肯定是不能比,她沒有什麼慾望,不打算委屈自己。
待康熙好,一是因着他是皇上,是最高統
治者,二則,在名義上也是她的親人,維護一二是應當的。
再者這些東西珍貴,可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打緊。
正想着,就見小德張迎了陳庶妃進來,她剛一進來,就期期艾艾道:“不期而至,還望見諒。”
衛有期衝她掃視一眼,見沒有什麼異常,身子已經養好了,才溫言道:“陳庶妃坐吧,杜鵑上茶。”
杜鵑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就走了,陳庶妃揉着手中的手絹,不好意思道:“多虧你那天助我,一直想來感謝您,只是身子不爭氣,這才大好,就趕緊過來了。”
說是上茶,其實也不過是一杯白開水,陳庶妃也不在意,將杯子握在手裏,又道:“我是漢人,得幸入宮,手中沒什麼好東西,也就只這一件玉墜子,打小跟着我,雖不名貴,到底是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剛一拿到手裏,衛有期就有些驚異,涼涼的玉墜很小,黃豆一般,瞧着就是非常劣質斑駁的玉石,無怪陳庶妃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上面有濛濛的光亮,指尖也變得微燙,似有感性一般。
衛有期收回手,將玉墜推給她,柔聲細語道:“我瞧着這玉墜不像一般東西,你身體恢復這麼快,說不得有它的功勞,還是自己收着吧。”
陳庶妃失落的執起項鍊,闔着雙眸道:“確實、確實有些不夠好,等我再攢攢。”
她覺得這是衛有期的託詞,委屈的都快哭出來,眼淚汪汪的,要掉不掉的。
衛有期遲疑一瞬,玉墜就又被陳庶妃塞進自己手裏。
生怕她拒絕似得。
夜半風涼,吹拂着樹枝打在窗櫺上,啪啪作響。
衛有期猛然起身坐了起來,腳踏上睡着的海棠聽到動靜,一個激靈也跟着起來了,披上短襖手中拿着蠟燭過來,小聲問:“福晉,可是要水”
搖了搖頭,她看着自己玉白的指尖,那裏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紅彤彤的,又酸又漲又麻又癢,難受極了。
將手指曲起藏進手心,衛有期就着海棠的手,喝了口水,就又躺下了。
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的指尖,午睡的時候,就有異常,這會兒更甚,甚至有些難以忍受。
盯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困,耐不住睡去了。
指尖也像是安分下來,不再發燙,卻慢慢的變得沁涼,薄薄的皮膚下有什麼在滾動,快要破體而出。
早上醒來的時候,衛有期打了個哈欠,轉瞬就覺得有些不大對,手心裏有一顆冰涼的小珠子,她一動,就滾落到牀上。
好奇的撿起來,她一眼就看不出不對,這是凝珠。
像她們修煉的時候,會存一罐子的凝珠,凝珠是用術法包裹而成,裏面存着靈液,要喝的時候,輕輕一捏就會爆開。
靈液是個好東西,味道甘甜可口,能補充些微的靈氣,在初期可以洗經伐髓,等到後期的時候,身體習慣了靈液,就能提升身體的純淨度。
居家旅遊之良品,只是不知道這些凝珠還會有多少。
望着手中折射着光輝的凝珠,衛有期不再猶豫,朗聲道:“海棠,備水沐浴。”
海棠在屏風外面脆生生的應了,就跟水仙一道,去了小廚房打水,爐子裏一直都備着,讓太監提過來就成。
朝着衆人擺擺手,讓她們退下之後,衛有期才邁步進了浴桶,坐在小凳上之後,就捏爆凝珠,將裏面的靈液一飲而盡。
舒適的感覺順着喉嚨一直向下,溫熱的靈氣團在體內徜徉,衛有期滿足的喟嘆出聲,緊接着閉上眼睛,享受這美妙的一刻。
慢慢的有黑霧沁出,衛有期心中難掩激動,還以爲跟修真界的東西徹底告別,沒想到還留下了凝珠,哪怕是一顆呢,都能讓這具凡人軀體變得通透起來。
擦洗乾淨之後,穿上一旁備着的旗裝,衛有期施施然的回了內室,一旁的海棠有些發怔,呆呆的跟身邊的水仙說道:“怎麼瞧着主子白的像是要發光一樣”
水仙捧着臉,豔羨的說道:“我要是也有那麼白就好了,無暇的肌膚真惹人豔羨。”
杜鵑也湊過來嘀咕,“主子向來貌美,只是不愛打扮,瞧着沒那麼顯眼罷了。”
“說什麼呢,過來伺候。”衛有期輕笑一聲,朝着幾人招招手。
她過來的時候正好,如今春岸桃花水,綠波盪搖春光,正是制香的好時候。
那大片大片的爛漫花朵,撿半開的摘了,焙乾之後製茶也是極好。
這麼想着,帶着幾個姑娘笑吟吟的挎着籃子,就往御花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