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至非非想,下至無間地。三千大千,世界廣遠,人莫能知。”不疑禪師雙手合十,微微搖頭,見到頭陀疑惑,又道:“凡人皆有心,有心必有念;地獄天堂,皆生於念。是故三界惟心,萬法惟識,一念不生,則六道俱銷,輪迴斯絕。戒律本身是爲了我等修持佛法而設定,你若是心無雜念,何來戒律”
劉清源聞言暗暗詫異,其實他來之前素舒已經和他見過面,甚至還給了他一些後手。
剛開始劉清源對於素舒所言,不疑乃是禪宗有數的高僧的時候,還有些不相信。
畢竟一個會來奪取他人香火的人,怎麼看也和普世價值觀中的高僧大德產生聯繫,但聽他這話,劉清源卻知道,起碼在修行上,不疑顯然深的佛法三昧。
按照此方宇宙的佛法基調,心是根本,一切佛法都源自於心,佛陀也只是心靈圓滿的覺者。
因此,所謂佛門戒律本身就是爲了純化心靈而存在的,在佛門之中就有個一個很有意思的小故事,用來解釋戒律和心靈的關係。
一個老和尚帶着一個小和尚四處遊方,一天他們路過一條水流頗爲湍急的河流,見到一妙齡女子想過河,卻又不敢過。老和尚便是主動背其女子趟過了河,一到岸邊就是放下女子,帶着小和尚繼續趕路。
一路上,那小和尚不禁嘀咕:師父怎麼了竟敢背一女子過河
小和尚一路走,一路想,最終還是忍不住,問自己的師父:“師父,怎麼背了女人這是犯戒啊”
老和尚聞言卻是嘆息道:“我早已放下,你卻還放不下”
正如故事當中所言,你既然放下了,又何來執着因爲心有牽掛,所以才需要戒律束縛。但當你真的面對一個需要幫助的人,還要死死守着那戒律,而不去幫助嗎
那麼到底是你心懷愧疚,行爲上不犯戒,還是幫助他人,行爲上犯戒
很顯然,眼前這位不疑禪師屬於後者,他對於戒律的看法,同樣是將其視作是一種形式,或許他認可戒律在早期對於佛法修持的作用,卻不認可戒律佔據佛法修行的絕對主導地位。
“您這樣的想法,被律宗的人聽到,可有的鬧了”
“他們愛鬧,就隨他們,我做我自己就好了”不疑雙手合十,笑而答道。
劉清源搖了搖頭,律宗作爲九洲五大佛脈之一,着重於研習及傳持戒律,內部分戒法、戒體、戒行、戒相四科。
其中戒法指代的乃是佛陀所判定的戒律,根據佛門古老傳說,在世時,爲約束僧衆,制訂了各種戒律,在第一次佛教結集時,由優婆離誦出律藏,其後因佛教各派對戒律的理解不盡一致,所傳戒律也有所不同。
然後戒行指的是戒律的實踐,即爲對戒律的遵守和對自我的磨礪。
然後戒相爲戒的表現或規定,即衆人所知的五戒、十戒、二百五十戒等。
最後的戒體,就是律宗的主要學說。戒體可稱“無作”,也稱“無表”,是受戒弟子從師受戒時所發生而領受在自心的法體。即由接受的作法在心理上構成一種防非止惡的功能,這是律宗教理的核心理論。
說白了,律宗的一些修行都是基於戒律展開,一言一行最好都完美契合戒律,不疑之語,在他們看來,必然是外道中的外道,一個不好,化作道爭都有可能。
“必然不會讓禪師失望”劉清揚笑了笑,一手虛擡,一抹月光浮現,其中升騰起一道篆文,篆文之中光輝朦朧,虛幻不定,不疑禪師觀望,只見其中五彩斑斕。
沒入頭陀頭頂之上的時候,他還有點滴本能的反抗,但他似乎更加信任不疑禪師,很快又是放鬆精神,讓篆文中蘊藏的力量,迅速填充他的心神。
光輝流轉,紅塵百態,卻是於夢中經歷了一生,有道是:自從落髮鬧禪林,萬里曾將壯士尋。臂負千斤扛鼎力,天生一片殺人心。欺佛祖,喝觀音,戒刀禪杖冷森森
不疑和劉清源看着頭陀先是雙眼朦朧,紅塵之氣漸起,而後目露兇光,最終反覆平和,大喝一聲,開口做偈:“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裏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多謝道友”頭陀雙手合十,對着劉清源微微躬身,然後又是對着不疑禪師叩拜道:“見過老師”
“昔日你度我,今日我度你卻是因果循環,不知你可有法號”不疑禪師一點也沒有賭輸的模樣,反而是笑容滿面。
頭陀摸了摸腦袋,同樣笑道:“我在夢中得一法號名喚智深,卻是聽慣了,就用這個吧”
“如此也好”不疑禪師笑了笑,轉頭對劉清源道:“貧僧願賭服輸。”
說完,就是帶着智深和尚一起來到碧雲福地所在的廟宇,也不知道和廟祝說了些什麼,就是留在了廟宇之中。
望着進了神廟的不疑師徒,劉清源鬆了口氣,真要轉身離去,又是見到一縷月華浮現,他站穩身體,微微躬身,對着月光具象之地,施禮道:“見過帝君”
“你覺得不疑怎麼樣”素舒的聲音從中傳出,劉清源想了想,嘆息道:“正如帝君所言,乃是一位得道高僧。”
“那你覺得佛門之中,又有多少不疑這樣的人物”
劉清源皺眉,有些弄不懂素舒的問題,但他還是思索片刻,回答道:“佛門修心,應該人數不少纔對”
“那麼,同不疑這般,有着可以利用的牽掛的又有多少”素舒再次發問。
劉清源隱約抓住了重點,遲疑道:“有十之一二,便是萬幸”
“沒錯這一次不疑師徒其實可以算是佛門對我和玄都的示好,也算是他們對你的交代。”
“那麼”劉清源心中有些憤怒,指着被封禁的碧雲福地,問道:“此地的主人算什麼”
“此地主人”素舒笑了笑,反問道:“此地何曾有主”
劉清源聞言,頓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他說的和素舒說的其實是立足在兩個點上。
劉清源是站在人道的角度上來看,在人道普世價值觀當中,一個人開闢出一片土地,在其中建立了自己的根基,那麼這片土地,便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了。哪怕現在,王朝國家的建立,人道秩序法網的完善,最多也就是多了個早先的開闢申請和後面的補交稅收而已。
但素舒的立足點在於天地本身,對於天地而言,無論是個人,還是集體,從來都不是土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