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清楚。
“老三,現在你母親又進了搶救室,這已經是她今年第幾次進搶救室了?她那身體,禁得住一次次進手術室搶救嗎?這一次,她恐怕又是凶多吉少。”
“祖父,夜深了,您不該過來。我會負責我母親的事,您可以放心。”
“我要是不過來,你恐怕永遠不會主動跟我提及一個字。老三,十三年前你能將她救下,現在,一定還可以。”
貝紹樓攥緊拳頭,手背青筋凸起,臉上線條冷厲。
“貝家對不起華枝,這是貝家欠她的,當年要不是我極力促成她和貝國權的姻緣,她也不會喫這樣的苦。這些年,她過得太苦了,年紀輕輕精神就出了問題,十三年前又是一場大病,差點離開人世。”
“十三年前,醫生本來已經放棄治療,但你將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老三,十三年前可以,現在,一定還以爲。”
貝楨緊盯着貝紹樓的眼睛。
貝紹樓沉默不語。
他知道祖父不會平白無故過來,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貝楨上過戰場,流亡過法國,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一路過來,可以說是人精中的人精。
要不是這些年貝楨老了,諸多不便,否則,他貝紹樓也翻不出什麼水花。
“我是人不是神,祖父,這一次,恐怕要讓您失望了。”貝紹樓很平靜。
“三爺也確實盡力了。”醫生在一旁道,“貝老先生,前段時間三爺不眠不休,我們都看在眼裏。不過,不管結果如何,這一次搶救,我們都會全力以赴,放心。”
長廊依舊安寧。
沒有人說話的時候,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聲響。
凌晨的醫院,萬籟俱寂,室外無風,只有冬季的蕭瑟和落敗。
“我出去抽支菸。”
貝紹樓從西裝口袋裏摸出一隻煙盒,往外面走。
冷風吹過他寂冷的眉梢,撫平他眼底的波瀾。
點上煙,貝紹樓站在樓下過道最昏暗的地方,眺望遠處的夜空。
夜空寧靜,星月璀璨,寂寥的銀河橫亙中央,空闊無垠。
煙霧繚繞在貝紹樓的臉側,那些煙很快被風吹散,也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意。
忽然想起年幼時。
從他記事起,貝國權不停往景園帶陌生女人,門口玄關處常常有各種各樣的高跟鞋,家裏是難聞的香水味。
聶華枝生性軟弱,起初還會跟貝國權爭吵,後來吵不過貝國權,只能私下在房間裏哭。
他記得聶華枝常常哭,有時還會抱着他一起哭。
對聶華枝精神打擊最大的一次,貝國權飢渴難耐,白天帶着女明星迴家辦事,中途被電話叫走。
聶華枝正好回家,碰見這個女明星。
女明星非但不怕,還囂張地挑釁聶華枝:“霸佔着太太的位置,又滿足不了老公,聽你老公說,你是個X冷淡。你可憐,你老公也可憐。”
素來優雅的大小姐聶華枝哪聽過這些話,氣得發抖,又說不出什麼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