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菡見他喝了半杯,就又拿起茶壺給他續上,問道:“少將軍,我們需在這裏停頓幾日啊?”
霍胤掃了一眼她睡醒後未來得及規整的發頂,毛茸茸的似炸了毛的小獸。
霍胤手指微動,他趕忙雙手拿起茶盞,控制自己想要去給她順發的衝動。
好在舒菡倒完水後坐下,看不見她凌亂的小腦袋,霍胤舒了口氣。
“在此處休息十幾日,待大家傷養的好一些再往回趕。”
是了,還都受着傷,匆忙趕路傷口惡化就不好了。舒菡連連點頭,心裏想的是另一回事。
再過不久便是年底,她想着要是早點回去趕上新年,皇帝說不定高興的賞賜霍胤直接當大將軍,那她的任務不就算完成了嗎?
舒菡咧嘴笑了起來。
到時候肯定會有高門仕女嫁給他,然後他就算人生圓滿了。只是不知爲何,舒菡本來笑着的臉頓住。
霍胤靜靜的看着小藥童變臉,剛纔還神采飛揚的,不知想到了什麼,小臉皺成一團,微微嘟嘴。
是不高興了。
霍胤又喝了一口水,斟酌着開口道:“這幾日無事,你要是想出門逛逛就叫上天一陪你。”
“哦,知道了,”聽見可以出去玩,舒菡又開心了那麼一點,就一點點。
收拾了一番,倆人各自在榻上躺下,白日裏睡了一會,所以此刻舒菡並不困。
杏眸盯着棚頂發呆,也不知在想着什麼。
內室的霍胤也是如此,但是過了會在酒力的作用下還是緩緩入睡了。
舒菡沒聽見屋裏傳來聲音,想來霍胤熟睡了。她翻了個身,繼續想剛纔的問題。
如果霍胤當上大將軍,然後他又娶妻生子呢?那她就算完成任務了吧?
舒菡忽略心裏的酸澀,想的是,珠子何時出現,她又該如何拿到呢?難不成夜裏他睡覺,珠子出現後她還要入房裏拿?
也,也不是不行。
舒菡忽地想到之前不小心闖入他房裏的畫面,紅脣翹起,滿意的回味了一下。
身材還不錯。
胡思亂想了一通,舒菡小腦袋終於是累了,閉上眼睛睡着了
.
等她再睜眼的時候天還是黑着,聽見有微微的聲音,是從內室傳來的。
白日裏換藥的時候她不在,天一出來說很是嚇人,血肉模糊的,在後腰處傷口很深,這麼多天了也不見好。
曹大夫還說怕他吹風受涼,夜裏特別容易起高熱。
想到這,舒菡坐不住了,她下牀穿鞋,將蠟燭點燃後舉着燭臺往裏走。
內外室之間只是隔着一個厚簾子罷了,舒菡撩開簾子,剛一進去就能聞到淡淡的酒氣,同時聽見他警惕的聲音:
“誰?”
聲音清冽之中帶着沙啞,能第一時間察覺有人來,看來他並沒有發熱,舒菡鬆了口氣。
“少將軍,你還好嗎?”
舒菡站在門口未往裏去,問完這句話後卻沒聽見他應聲。舒菡想了想舉着燭臺往榻旁走去。
許是習武之人的警覺性,霍胤立馬睜眼,迷濛之間眼裏出現一個嬌小的身影,帶着光亮向他走來。
忽地身邊出現無數青面獠牙的人影,在戰場上殺死的匈奴士兵攀爬着向他而來,只她身邊一片光亮,無任何東西敢近身。
身體似處在一個黑色旋渦,有魂魄哀嚎着纏上他的身子,將他不停的往下拽,入十八層地獄。
“小舒,”霍胤半夢半醒之間下意識的低喃出聲,朝着那片光亮伸手。
而在舒菡看來,榻上的霍胤臉色有些紅,雙手想要抓着什麼,她害怕他牽扯到傷口,幾步上前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小,只能握住他的手掌。即便如此也能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和四周縈繞的淡淡酒氣。
那輛馬車雖免除騎馬的痛苦,可四處漏風,總是冷的,他腰上的傷又反反覆覆總是不好,這才讓他難受起來。
放下右手的燭臺在牀頭桌上,舒菡左手被握住無法脫開,只能用右手去探他的額頭,剛伸出一半就被他另一隻手握住。
如此兩人雙手交握,一時竟無法分開。
舒菡急了,她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高熱,好拿出藥給他喫。用力掙脫了半天,手腕處都紅了,可霍胤閉着眼睛就是不鬆手。
似是又看見了什麼不好的東西,霍胤劍眉緊蹙,喃喃說着什麼。
無法,舒菡想到小時候家人測試體溫的方法,她湊過去閉眼貼在霍胤的腦門上,感受了一會發現確實熱,但沒有上次嚴重。
她眼皮貼着感受他的溫度,耳邊就是他炙熱的呼吸,酒氣更濃。
難不成他現在是喫醉酒的狀態?
舒菡立正身體,想了想又湊過去他耳邊,柔聲道:“少將軍,我是舒菡,你鬆手讓我去取藥。”
大概是“取藥”兩個字觸動了他,霍胤終於鬆手,卻眉頭皺的更緊。
他看見小藥童將光亮全部都給了他,自己卻被萬鬼拖入地獄,地上只留下一雙她的鞋子,小的還沒他巴掌大。
霍胤拔劍追了出去,卻怎麼也追不上,他寧願自己受這一切苦楚,也不想她難受。
在侯府十幾年的日子,讓霍胤珍惜每一個真心對他好的人,而在霍胤看來,舒菡無疑是最特別的。
且他在爲她脫衣裳的時候,已經承諾過她了。
當時小藥童後背中箭,昏迷不醒,他在她耳邊答應過往後要好好保護她的。
“放她走……”
霍胤喃喃自語,眉頭緊鎖。俊俏的臉上帶着不正常的紅暈,高挺的鼻子上都是薄汗。
舒菡沒聽見,她去找了藥還倒了杯水才進來,好在她發現只要讓霍胤握住手,他就會聽話的吃藥喝水。
而且瞧着面上放鬆,不再如方纔那般難受了。
將水杯放下,舒菡靜靜的看着他舒展的眉眼。鴉羽似的睫毛顫動着,說明他在做夢。
順着高挺的鼻樑往下看,舒菡發現他的脖頸很長,再往下便是素色的寢衣了。
舒菡記得之前霍胤贈送給自己的寢衣都是綢緞料子,而且都是新的。那爲何他現在身上穿的是細布料子?
舒菡自然不知那是霍胤表現好賞賜的,也不知那是他料子最好的衣裳。
舒菡彎彎的眉毛蹙在一起,就見霍胤身子底下的褥子慢慢染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