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口安吾看着一臉冰霜地坐在辦公椅上的雷電影,欲言又止。

    “啊,真是麻煩。”雷電影把手中的文件往桌子上一丟,仰靠在椅背上,不耐煩道,“組合的兩個人都被我逮捕,鍾離那邊應該也進行的差不多了。我已經明明白白的把威脅甩在菲茨傑拉德臉上了,怎麼就是那麼不知好歹呢?”

    如果不是坂口安吾怕惹雷電影生氣的話,他可能現在便會忠言逆耳一句:大人,不會玩策略就別玩了。

    當時他聽到雷電影霸氣地放狠話,說“我在這異能特務科說的算”的時候,他心中的顧慮也便消失了大半。

    雷電影的實力異能特務科的人有目共睹。即便她逮捕[組合]之人,對方持有的是假異能許可證這一點也足以讓這些北美遠道而來的客人“理虧”。但她也把Mafia的人給抓了回來,坂口安吾就是一萬個不理解了。

    後來得知最主要的鍋不是在Mafia那邊,而是雷電影與Mafia合作聯合包抄霍桑和米切爾,Mafia到最後是竟然是被背刺的受害方時,坂口安吾整個人的靜默了。

    想都不要想是誰的主意。

    總之大致就是:雷電影以那位潛伏在Mafia的獵犬的名義與[組合]達成協議,將名爲[Mafia的異能許可證]實則根本是假證的東西交給了[組合]。對霍桑和米切爾說“你們‘組合’手裏拿的是假證”,對Mafia的人說“你們怎麼能攻擊有異能許可證的友人”。然後把四人都扣了下來。

    不可謂“順理成章”。

    他可不信[獵犬]的那位條野採菊沒看出來,當年他的洗白也是經手了[第七機構],心思多的很。當他質問條野採菊爲什麼偏偏這次那麼配合的時候,對方笑。

    “既然她想,那我就照辦便是。大人無論是直接出手還是玩弄謀略,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條野採菊無所謂道,“我只是不想讓雷電大人平增苦惱而已。”

    坂口安吾:所以你就在這給我平增苦惱是吧?

    得知雷電影還興致沖沖的準備與武裝偵探社進行謀劃的時候,坂口安吾立即主動的攬下了這個責任,與武裝偵探社那邊進行搭線。

    令他意外的是偵探社拒絕了與Mafia聯手,而當他請示雷電影的時候,雷電影若有所思,拿出了手機。

    “放心。”雷電影過了一會兒對他道,“應該是那傢伙要出手了。”

    但現在作爲雷電影的手下,他自然知道言行應當慎重。看了眼手撐着額頭不知在思考些什麼的雷電影,他微微躬身:“如果武裝偵探社那邊成功了的話,我們這邊也不過是平增兩個人質而已。但組合最主要的威脅並不在此。”

    “安吾,你還是那麼老媽子啊。”一直沒有說話,躺在用以會客休息用的沙發上睡覺的太宰治移開了臉上擋住陽光用的小說,拖長音調道,“如果你說的還是那艘‘白鯨’的話——你以爲我的作用是什麼?”

    “你?”坂口安吾突然間明白了什麼,“難道……”

    “‘組合’雖然讓我很是不快,但還是有點利用價值在裏面的。”雷電影道。

    “您是指……?”

    “菲茨傑拉德的財產,奧爾柯特的思維,愛倫坡的策劃……可真是太多了。如果沒什麼用處的話——當小白鼠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那您的打算是?”

    “自然是‘白鯨’。”雷電影轉了下手中的筆,聲調愉悅,“妄圖侵擾他國領土,僅因一己私慾而拿整個城市性命陪葬的狂妄之徒。既然迂迴的戰術不能讓他們主動退避,不令他們付出些代價,可就真的要貽笑大方了。”

    *

    “這裏的空氣真是新鮮啊。”約翰伸了個攔腰,“真是個避難的風水寶地,對嗎?洛夫克拉夫特。”

    “嗯。”霍華德的聲音略帶疲憊,似乎隨時都能睡着一樣。

    “這裏就是小姐們的住處了吧。”約翰看到大門緊鎖的房屋,徑直走過去敲了敲門,“您好,有人在嗎?”

    無人迴應。

    “這可就有些麻煩了。”約翰嘆了口氣,從口袋裏取出一包葡萄籽來,拿匕首劃破了脖頸,將葡萄籽塞了進去。

    在血液的滋養下,葡萄藤從脖頸之處生長出來,猛地扎入地下。

    “哈,找到了。”約翰露出笑容,就在控制着深入地底的藤蔓破土而出的一瞬間,藤蔓所檢測到的生命體消失了。他臉色一變。

    “砰!”

    槍聲驟然響起,約翰及時蔓延葡萄藤擋下了那一槍。就在下一刻,細雪飄揚。身後突然出現人影,約翰及時向後方一躍,險險躲過那使了十足氣力的一拳。

    “竟然真的妄圖對直美下手。”谷崎潤一郎的身影顯現在他們不遠處,他的眼中紅血絲遍佈,“不可饒恕!”

    在江戶川亂步的推測中,Mafia如果真的放出了“事務員避難處”的消息,那一定不會是假的——畢竟能夠借用武裝偵探社的力量削弱甚至剷除敵人,對於港口黑手黨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至於爲什麼Mafia願意在這個方面與他們達成合作——他們從鍾離那裏得知了答案。

    如果不是雷電影以芥川龍之介和梶井基次郎作爲要挾的話,他最爲重要的妹妹便會在此時真正的陷於危險之地。

    江戶川亂步分析時是這樣說的。

    “雷電影與我們偵探社無親無故,‘無論是Mafia還是武裝偵探社,只要能把組合解決掉就好了。’這才應該是異能特務科最爲理智正確的想法。”所以根本沒有必要多此一舉的幫他們。

    唯一的原因,只有可能是身爲雷電影摯友的、他們偵探社的編外顧問了。

    “我也很無奈。”約翰搖頭,“但是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我的家人會捱餓的。”

    又是幾聲槍響,約翰險險避開,細雪之下,兩人再度消失不見,繼而出現在了另外一個位置。

    “洛夫克拉夫特!”

    霍華德聽到約翰大聲呼喚他,停止打瞌睡,清醒了一些。

    “不好意思,有些犯困。”

    此話剛落,就看見他的手化爲如同章魚一般的觸手,朝谷崎潤一郎和國木田獨步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延伸過去。

    兩人周身驀然出現了金色的玉障,觸手一觸便立刻被彈開。

    也即是同一時刻,地面上的沙礫與碎石開始不停的震顫。驀然,地表崩壞,大地上的巖元素凝聚而起,從開裂處凸出鋒利的巖脊。

    約翰的眼睛驀然睜大,驚恐之音未來得及從喉嚨裏迸出,巖脊從腳下破土穿刺。極端危險的情況之下,身體被觸手纏繞擡到空中,遠離了破碎崩壞的地表。

    “壁立千仞。”

    隨着沉穩的聲音響起,地面的震顫愈發強烈。國木田獨步和谷崎潤一郎相互對視一眼,發現只有他們兩個腳下的地面安穩不動,而其他地方几乎沒有任何立足的可能。

    地表開始崩裂,巖元素從開裂處凝聚,無數巖脊拔地而起,金色的波紋攜卷着潮水般的澎湃之意,以巖脊爲中心向遠方蔓延震盪。

    分明無風,每次金色巖元素之力滌盪四方,樹林裏的樹木如同經受狂風般瘋狂搖曳,樹葉嘩嘩落下。

    霍華德察覺到自己的搭檔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只見被觸手擡到上空的約翰雙手緊緊的捂着自己的耳朵,雙目之中遍佈血絲,痛苦的破碎音節從喉嚨裏吐了出來。

    疼痛。

    暈眩。

    窒息。

    約翰抱着自己的頭,耳朵一陣嗡鳴。直到不知什麼東西滴落至眼睫直至完全掩蓋了視線,他才反應過來那似乎是他的血。

    身體的肌膚開裂破碎,鮮血霎時間便染紅了衣料,脖頸邊的葡萄藤吸納更多的鮮血生機更旺,只是他完全失去了操控異能的氣力。五臟六腑似乎全然移了位置,身子發痛到全然麻木,像是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呼吸逐漸困難起來,只能徒然地睜大眼睛,眼中卻未倒映出任何景色。直到一片陰影投下,他才稍微恢復了一點意識,視野由全然的黑變成了模糊的虛影。他轉了轉眼珠,隱約看出自己被包裹在一個繭裏。

    轟鳴之音被隔絕掉大半,失去的痛覺再度重新迴歸。約翰無法忍耐地吐出一口血後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沒有絲毫劫後餘生的喜悅,只有對剛剛無限逼近死亡的恐懼。

    鍾離站在離霍華德不遠的地方,金色的瞳眸審視着那位伸展着觸手幫助約翰抵擋共鳴的的人。

    “嗯?”在看到鍾離的那一刻,霍華德的神情變得更爲疲倦了,“是你啊,摩拉克斯。”

    “好久不見。”鍾離道,“洛夫克拉夫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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