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到現在也沒有弄清究竟是個什麼狀況。

    [人偶]是沒有[做夢]這個機制的,但自從他徹底摒棄了[人偶]的身份,作爲[超越者]存在之時,他便經常開始做夢。

    夢裏,那位和藹的副官偷偷將他放跑,最後被殘忍斬殺的場景一次又一次的重現。火海、遠洋、天守閣,每日不過只是在這些場景來回徘徊罷了。不過夢裏竟然會出現曾經的他,還的確是第一次,新奇極了。

    離開夢境的最後幾秒鐘,他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枚金羽。再後來他莫名失去了意識,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手裏握着的是那枚極爲熟悉的信物。

    這兩者必然有什麼關係。

    定然是有什麼人在算計他。散兵順着這個思路去想,發現根本無法縮小範圍。畢竟他得罪的人他自己都數不清了,就連愚人衆的其他几席乃至冰之女皇,他也完全沒有放在眼裏過。於是他便放棄了思考。

    與其去想究竟是誰算計的他,不如好好享受未知給自己帶來的樂趣。正當他對目前所使用的這具身軀感到熟悉卻又陌生的時候,條野採菊的那句話給了他一個明晰的答案。

    [國崩二號先生。]

    國崩這個名字可沒什麼人會取,知道這個名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謂“二號”……就更是撲朔迷離了。

    他不是沒想過是不是雷鳴國度的那位神明又製作出了一個嶄新的、與他一致的人偶,但這個念頭僅是閃了一秒便被他拋到腦後。

    那位神明就是因爲他作爲盛放神之心的容器而言太過脆弱,纔會拋棄他。如今這具身體依然沒有心臟跳動,更不可能是雷電影所做出的事情了。

    況且,身爲稻妻的神明,雷電影又怎麼不知道“國崩”二字所包含的惡意?又怎麼可能會給她又新制作的人偶起一個這樣敷衍的名諱?

    “我可以幫你殺了他。”

    說話的那個男人長相平庸,唯一的明顯特徵便是腦部的那條異常突兀的縫合線。除卻那之外,似乎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兩樣。

    “呵……如果我真想殺他,還需要你多此一舉?”散兵嗤笑道。

    男子道:“來自異世的靈魂是因爲何種不甘的命運到此,又想掀起怎樣的風浪?”

    “哦?”散兵緩緩擡起手來,紫眸中沒有一絲溫度,“看來你很喜歡打謎語呢。”

    一股涼意沿着脊柱爬升,男子驀然睜大眼眸,當下便有了躲閃。只是人類的速度終究是比不過雷電的速度,下一秒他的周身便被雷光全然覆蓋。

    “轟——”

    許是這具身體過於脆弱,男子當即便失去氣力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嘔出一口血來。

    “你最好快點把你的意圖說清楚。”散兵的眸光沉了沉,“再膽敢拖一秒我便殺了你。”

    “我能保證不會有人懷疑到你的身上。”男子緩了緩,投降似的舉起手來:“用……咳咳……咒靈。”

    “你能操作這些傢伙?”

    “自然不能……但總有可以吸引他們的東西。”

    想起旁邊地板附近依舊在徘徊的咒靈,散兵不置可否。

    “他們已經去監控室了,一旦到了那裏,你現在的一舉一動都會暴露在他們之下。”男人擡眼看向天花板角落處的監控。

    隨着男子的視線看去,散兵與攝像頭對視。

    又是一道雷光閃過,裝置轟然爆炸。

    似乎是沒有想到散兵會是這樣的一種處理,男子顯得有些驚訝,而後他摸了摸鼻樑,有些苦惱:“這樣的話,他們可能很快就會回到這裏一探究竟。”

    發現散兵愈發不耐煩了,男子立刻切入正題:“你去看一眼那地板底下,應該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在散兵把注意力放在那塊木製地板上,剛背過身走過去的時候,就聽到身後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爲了給你足夠的時間,我將那幾人先處理掉了。放心,沒有死。”

    散兵猛地回過頭來,剛剛在那裏站着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嘖。”

    雖然男人擅作主張的方式讓他不悅,但那幾人同他也的確沒什麼關係可言。散兵只是略微一想便將那件事情丟在腦後,他沒有去管不斷聚集的咒靈,將腰間別着的刀往地板縫隙按下,隨之用了些氣力將其撬開。

    那下面放着的是一個做工粗糙的木盒。他隨意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將它拿了起來。

    咒靈看起來更是興奮了,繞着那木盒周圍打轉,即便對散兵的周身散發的危險氣息感到畏懼,仍在試探性地去靠近木盒。

    聒噪之音不絕於耳,但現在更爲吸引散兵的是盒子裏的東西。他右手扣住了盒子的蓋子,將它掀開來。

    當隱約辨認出裏面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之後,他聽到身後傳來尖銳的嘶喊,不禁擡起小臂用手腕捂住了耳朵。就在他準備出手的時候,一道極爲絢爛的雷電在眼前閃過。

    “無念,斷絕!”

    陣陣尖銳的痛呼聲刺痛耳膜,就連意識也有了短暫的空白。除卻耳鳴之音,他腦子裏還不停地迴盪着一句話。

    “無念……斷絕……”

    誰?

    這個聲音實在是太陌生了,陌生到他對這個聲音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但偏偏就是那種極其詭異的熟悉感攀爬到心頭,酥痛麻癢。

    “這裏的情況比我想象中的要嚴重。”當劈完那一刀後,雷電影手中的薙刀隨之化爲千萬碎片,再度收納進一心淨土,“你可無事?”

    少年沒有迴應她,依舊是保持着單膝跪地的樣子,直愣愣地看着地板,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也罷。”

    雷電影以爲“國崩二號”是嚇懵了,畢竟她當初製造國崩二號的時候,爲了防止出現被背刺的麻煩場景,特地將他的武力值調低了不少,身體強度也沒有原先她所製作的那兩個人偶那麼完善。畢竟在她的印象中,她所製作的第一個人偶好像搞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但能夠避免的麻煩還是儘量避免,何況有她在,根本也用不到國崩二號出手。一個武者的膽子自然是與力量掛鉤,所以雷電影也不覺得少年的反應有什麼不對。何況她家這個又更傻一點。

    沒有再管仍舊保持着捂着耳朵的動作自顧自出神的少年,雷電影彎腰,拾起那根滾落在地上的。好似被燒焦發黑的的不明物體。

    “嗯?”雷電影微微歪頭,仔細觀察着手中捏着的東西。

    “這是……手指?”確定拿着的是什麼東西之後,雷電影不可見的顰眉。餘光掃到周邊再度快速聚集的咒靈,紫眸微眯。

    “二號,把你手裏的盒子給我。”

    本來她是安心地把這件事交給國崩二號來辦的,畢竟就她觀測來說,這裏的咒靈根本成不了氣候。如果不是這裏正好是學校的話,她也不會去管。

    直到她察覺到這裏突然暴漲的咒靈氣息——

    這種程度的咒靈,國崩二號一個人恐怕是難以招架的。怎麼說自己也是好不容易花了幾個周才捏出的人偶,萬一壞了她還得重做一個,麻煩的最終還是她。於是在剛感受到這裏有異變後,雷電影也就直接過來了。

    “二號?”

    對方沒有動靜,雷電影便直接從他的手裏將盒子拿了過來。甚至於還費了些許氣力。

    雷電影頗感無奈。

    “果然是被嚇到了嗎。”

    雷電影自言自語地說着,一邊將那根手指放到了盒子裏。果不其然,咒靈聚集的速度登時變得緩慢了不少。只是已經存在於此的咒靈仍在此地徘徊,只是畏懼於剛剛那道雷光,不敢輕易接近。

    根據那些咒靈周身的咒力濃度,雷電影判斷這些咒靈實力不等,甚至自己面前的那個淌着口水的龐然大物……保不齊還是一級咒靈。

    “二號,你來處理掉他們。”雷電影沒有拿出武器,而是對少年下達了指令。

    這倒是她第一次那麼細細的去甄別咒靈的等級,畢竟她以往都是一刀劈,根本也沒有在意過對方究竟實力幾何。

    但國崩尚未認真的動過手,比起自己處理,她更想觀察一下在自己設定的強度下國崩二號實力是怎樣的。

    少年單手撐着身側的地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雷電影以爲少年終於要有動作了,結果就看到對方又站在那沒了動作,欲言又止。

    總不至於到現在還沒從驚嚇裏緩過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你無須害怕。”許是很少說這樣安撫人的話,雷電影聲音有些滯澀,“若你敵不過的話,我會解決掉他們。”

    她倒是沒想過自己的人偶竟然是這樣膽小,不過出現在國崩二號身上的她未曾設想的特徵實在是太多了,她也自然而然覺得這是正常的。

    “我憑什麼聽你號令?”

    雷電影微微偏頭看向一旁,少年低着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見少年一邊說着,一邊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刀收回鞘中,發出清脆銳利的聲響。

    “既然你的實力那麼強,自己處理就是了。”少年擡頭,與女子的那雙紫眸對視,“叫我做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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