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眸掃視一圈,陌生的熟悉感在她心頭盤桓,彷彿她在這生活了許多年,可她卻又覺得自己與之格格不入,矛盾異常。
這裏是她的家?一個山洞?
她是誰?爲什麼她什麼也不知道?
她飄忽的目光定格在洞角蜷縮的一隻小狗身上,小狗身上全是斑駁的血跡,微弱的呼吸連帶着它身上並不鮮亮的毛色都透露着它命不久矣的事實。
杳月闔上眸子,生死有命,與她無關。
“只要你救活他,我把鮫珠給你。”陰沉沉的嗓音在山洞中傳來。
杳月猛然睜開眼,這洞裏有人?
洞裏是一眼可見的寬敞,除了那隻快不行的狗崽子,還有狗崽子旁邊一個大石桶,就沒什麼東西了。
杳月盯着盛滿水的石桶,手指攥緊。
水面上咕嚕咕嚕的竄出小水泡,慢慢的,從中間緩緩升起一顆頭顱,髮絲全部貼在頭顱上,偶爾遮不住的地方露出的卻是極致的慘白色。緊接着,是身子,還有,那條紅色的尾巴,鮮豔奪目。
是人魚,還是一條快不行的人魚,隨着它起身,撲面而來的卻是更爲濃郁的血腥味,隱祕帶着腐爛的氣息。
現在這洞裏,有一隻快死了的狗崽子,外加一條也快死了的魚妖精。
有意思的是,這隻妖精有鮫珠。
“剖魚取珠,很難麼?”杳月涼薄一笑。目光落在人魚的腹部。
“雌主怕不是忘了,除非自願,否則,雌主只能陪着汐一起見獸神大人了。”
杳月眯眼,她倒也不怕威脅,只是,這隻妖精嘴裏說的獸神,雌主,爲何這般讓她茫然。杳月不動聲色的打量眼前的妖精,那條紅色的尾巴,還有那被頭髮遮得嚴實的腦袋,下意識的摩挲着手指。
隨後勾脣一笑,“成交啊。”
杳月扶着洞壁緩緩站起,摸索着走出了洞外,沒過多久,杳月帶着一堆草藥回來了。先是架起了火堆,找了幾個簡單的石塊搗藥,又搭了簡單的小竈,小竈上煮着藥。隨後杳月拎起小狗崽,給小狗崽上了藥,但小狗崽身上已經有不少地方腐爛了,要把腐肉剜掉。只是,需要一樣足夠堅硬的東西。哪裏尋找堅硬的東西呢?杳月看了看自己的手,要是自己的手爪很…鋒利?
她剛有這個想法,只覺得手爪微癢,下一刻,杳月親眼看着自己的手獸化爲一隻毛茸茸的狐爪子,堅硬的指甲像極了一把利器。
得了,她也是一隻妖精,還是一隻狐狸精。
杳月扯着嘴角無所謂笑笑,眼神在對上狗崽子身上的腐肉卻凌厲無比,手起爪落,剜下腐肉。疼痛讓狗仔醒了過來,狗嘴無比精準的衝着杳月手腕咬了上去,卻被杳月眼疾手快的捏住了脖子。
“沒良心的小東西。”她輕斥道,冷意從她眸中劃過,卻被嘀嗒的水聲打斷。石桶邊,人魚眯着一隻眼睛看向她,紅色的眸中滿是忌憚。
“雌主,炎不是故意的。”
杳月斜勾着脣角,無所謂的笑笑,手上卻始終未曾用力,狗崽子也在短暫的疼痛後陷入了昏迷,杳月拿着搗好的藥往狗仔身上塗抹,眉眼低垂,恍若不在意的樣子,可每一個細小的傷口都塗到了。
洞內忽然寂靜,只有熬製的藥水往外翻着泡的聲音。
待藥煎好冷卻後,杳月無半分憐惜的掰開狗嘴就往下灌藥,汐在一旁緊緊盯着,魚尾緊繃。
處理完後,汐明顯感覺到炎的呼吸聲都要粗了很多,略放下心。
“如果不治療,你可能活不過三天。”
汐低頭,溼漉漉的頭髮漂浮在水面上,黑黢黢的,挺慎得慌的。
“汐沒什麼可以給雌主的了。”人魚低着頭,含糊不清的說到。
“你的眼淚,是珍珠嗎?”
杳月好奇挺久了,不知道爲什麼,她腦子裏好像有些奇怪的記憶,譬如,據說美人魚的眼淚是珍珠,好像人魚這個物種很稀有。
汐聞言,擡起頭,髮絲逐漸從他臉上滑下,露出了他的臉,只這一瞬,汐被徹底驚豔到了。
跨越性別的美麗,在那一剎,只叫人沉醉,美得讓杳月無法言喻。
而下一秒,那個畫面,讓杳月一生難忘,美麗的人魚,掉下了眼淚,在眼淚滑到下顎的一秒,竟然真的化作了小珍珠。美人垂淚,尤其是絕色美人垂淚,杳月只覺得心臟狠狠抽疼了一下,那是對極致的美的一種欣賞和憐惜。
“我不知道你說的珍珠是什麼,我們的眼淚,叫做淚晶。”
杳月捻着珍珠,忽然就覺得燙手了,那一幕,讓她片刻失神,並且烙進了記憶。
杳月從失神中回過神,“淚晶,救你的代價。”
說完,杳月利落的從水中抱出汐,爲他上藥,喂藥,動作比起之前的狗崽顯然溫柔了不少。
汐的眸光卻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眼前的杳月。
她從未這樣過……
杳月簡單拾掇完後又離開了洞裏,在尋找草藥的時候,她就已經觀察過周圍的地形,他們所處的是一個環山閉合的山洞,榜山依水。由於不熟悉環境,她也只在附近尋找了藥草,但現在,她需要走遠,捕捉獵物。
杳月向森林深處走去,密林雜草,交叉錯雜,混着泥土溼濘的味道。杳月仔細觀察地面,判斷動物腳印的大小,以及腳印是否新鮮,以此尋找動物的軌跡。
眼前一串新鮮的類似於豬留下的腳印,吸引了杳月的注意。
杳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閉眼默唸,不過片刻,身子就開始獸化,是一隻通體白毛的狐狸。
杳月順着腳印輕巧的跟上,順路撿起一根粗壯的枝幹,用爪子將枝幹削尖。在一個灌木叢發現了一隻膘肥體壯的野豬,堅硬的獠牙昭示着這隻野豬實力的不俗。
杳月舔了舔脣角,在野豬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刻,輕巧越到野豬背上,用盡力氣,將削尖的樹枝對準野豬脆弱的脖頸插下。
“吼…”伴隨着野豬的咆哮,血液順着喉管噴涌而下,野豬捶死掙扎,試圖撞擊杳月,卻都被杳月輕巧避開,一次次的撞在樹上,最終氣息全無。杳月斜勾着脣角,化作人形,將野豬用樹枝捆綁,耷拉在肩上,拖拽着野豬向前走。
拖拽到枝蔭繁密的地方,杳月再次化作白狐,用爪子刨了個足夠深的洞口,再從野豬身上卸下一隻蹄子,往洞裏扔去,最後用枝葉遮蓋住,簡單粗暴的洞穴做好了,杳月就拖着野豬回到了洞內。
燒火,烤肉,一氣呵成。
汐趴在石桶邊沿上,神色不明的看着。
今天的她,太陌生了…
等到烤肉已經遞到汐嘴邊了,汐愣了會,接過喫在嘴裏,在品嚐後的那刻,他的眸色更加幽深。
到底是之前的她在藏拙,還是,她變了?
亦或是,她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