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在聽到雙親的時候,眸光動了動,記憶忽然變得遙遠,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其實也渴望過,像別的小孩一樣,擁有一個溫柔的雌母,顧家的母父...
可當期待落空,並且永遠也無法得到迴應的時候,他就再沒期待過了...
海巫還在斷斷續續的說道,“災厄人魚,本該永遠逐出海域,可上任人魚王的王后於心不忍,懇求人魚王留您一命,只是,萬不可在靠近海王宮。”
若他真被逐出海域,不消片刻,就會被海域之外盤桓的鯊魚分而食之。
“王上,不要只記得生活的苦,多想想那些存在過的甜,才能活得幸福快樂啊!”這一句話,直擊汐的心房,他忽然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喃喃道,“幸福快樂嗎?”
捫心自問,他這些年,過得一點也不快樂。從前的他總以爲實力是最重要的,於是努力提升實力。
等他打敗了人魚王,成爲了新的人魚王,權勢和實力,他都得到了。
可是他不快樂,他的生活平淡得就像是一汪水,沒人可以分享喜悅,也沒人可以分享憂傷。他心疾數年,在成爲人魚王后,唯一擔憂的,就是他心疾的軟肋,被別的獸人發現,爲此不惜血腥鎮壓。
他知道的,想要他死的獸人很多...
他的族人怕他,他的出現,通常就會帶來死亡。他們總是這般畏懼他,想要除掉他。
唯一在他心上惹出波瀾的,大抵就是司月的出現了。
但她不喜歡他,還傷害他。
回想這短暫的前半生啊,他好像從來沒有的得到過,那對平常獸人來說再普通不過,對他來說,卻是奢侈品的幸福快樂...
到底,哪裏錯了呢?
不知道爲什麼,腦子裏忽然閃現出一個決絕的身影,司月在返回去救那些獸人時,是那樣的決絕,視死如歸...
汐動了動嘴脣,無力的對着海巫揮了揮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海巫聞言,深深地看了汐一眼,他知道,汐聽進去了。
這變化,較之從前,不可謂不大。
等到海巫也離開了,這裏,就只剩下了汐一個獸人。那些獸人的尖叫聲,驚呼聲,悲痛的呼喚聲,就像是打開了閘閥。突然一股腦的涌入耳朵裏...
汐的睫毛開始不自覺的顫抖,在他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第一次見到鯊魚,被那尖銳的魚嘴咬斷手骨時,他也尖叫了,呼喚了,巨大的恐懼連同手上的疼痛,從回憶中衝上來。
他還記得那種感覺,恐懼的感覺。
那些恐懼帶動着身體,竟然也覺得手開始隱隱作痛。
就在這時,胸口處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拉回了汐半分神智,她,出事了!
汐一怔,迅速化出魚尾,尋着司月的氣息就飛速找了回去,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殘影。
汐找到司月的時候,就見她慘白着一張小臉,手裏抱着一個人魚幼崽,在極速倒塌的海王宮裏,跌跌撞撞的跑出來。
明明澄澈清冽,拒人於千里之外,至少在她從前看着自己的時候,是這樣的眼神。
可現在,汐感受到的卻是一種...
一種決絕,視死如歸?堅定?
不,還不夠,這些詞彙仍舊無法形容她現在的眼神。
眼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倒塌,即將砸在司月背上時,汐瞳孔驟縮,閃身到司月面前,在石柱砸上司月的那一刻,撐住了石柱。
“你這個,傻子!”汐看着司月下意識的將崽子護在懷裏,準備用背迎接石柱的舉動的舉動,意味不明的怒罵道。
司月驟然擡頭,凌冽的目光直視着汐,兩人目光相對,汐卻率先移開眼。
他隨手一扔,碎掉了手中的石柱。
看了一眼被司月護着的幼崽,汐到底沒說什麼了。
他話音一轉,看向一旁瑟瑟發抖的獸人們,沉着聲音直接吼道,“怕什麼,本王不還沒死!”
“本王身爲八級獸人,難道還護不住你們這羣什麼也不會,只知道驚叫的獸人?”
“別叫了,叫得本王頭疼,直接給你們殺了!”
話音剛落,整個海王宮肉眼可見的安靜下來了。
但同時,獸人們的恐懼,居然出乎意料的減了一大半。
他們知道汐是個什麼樣的獸人,冷血自私,雖然有八級獸人的實力,但是從來不會保護他們。
不殺他們就好了,還保護他們,簡直就像是在做夢。
可現在,他在說什麼?雖然他話裏的語氣並不好,可獸人們的理解力自是不差,他,要保護他們?
一時間,還真的讓他們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汐在說完後,手上忽然揮動,無數的水柱匯聚在他手心,他看了一眼司月,水柱忽然越變越大,徑直衝向海王宮,支撐起了海王宮。
“我只能撐住半刻鐘,足夠你們集合所有獸人跑出來了。”汐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些獸人,“給我快一點,要是讓本王發現有不知死活的蠢東西拖慢速度。哼,就給你們丟了喂鯊魚!”
汐的威名不是假的,在他說完話後,所有獸人都行動起來了。
有的托起了暫時被石塊困住的族人,有的瘋狂跑進自己的住所,帶走了自己的崽子。
還有的老獸人,眼中終於帶上了生機...
司月最初也想維持海王宮的秩序,帶他們離開,但顯然她對於人魚來說是個外來獸人,他們不僅不信她,也不配合她。
唯有汐的出現,才讓他們真正的選擇了服從。
司月也想跟着去營救那些暫時被困的獸人,卻被汐叫住了,“你的心疾,不給他們幫倒忙就好了,還想去添什麼亂。就給我好好待在這。”
司月白了他一眼,但確實感覺身體已經越發不舒服,找了個位置坐着。說來也奇怪,每次她不舒服的時候,靠近汐,總能緩解不適。
海巫也咧着大嘴,滿臉笑意的偷偷跑了過來休息,面對汐時,他終於收了些諂媚,添了些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