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繁華的獸王城，如今也只剩下了根根冰柱，被困在裏面的變異獸人或坐或立，面容猙獰，通紅的眸子，仍舊還殘留着從戰場上遺留下來的嗜血。
涼曇靜靜站着，任憑雪花落在肩頭，眸光一一掃過這些被司月冰凍住的變異獸人，最後停在了閆滅身上。
冰柱裏，閆滅臉上的驚恐仍舊清晰可見。
仔細看，他呈倒退的姿勢，像個小丑般，想逃，卻還是被牢牢留住了。
涼曇的殺意毫不掩飾。
垂在身側的手幾經拿起又放下。
不是不敢，而是暫且不能！
在沒有找到救治變異獸人的方法之前，閆滅這個最重要的媒介，顯然不能死。
哪怕這裏的每一個獸人都想要殺了他！
卻還是得留着他。
身旁突然傳來腳步聲，涼曇沒有回頭，就已經知道來人是誰。
飛鷹走到他身側，兀自哈了一口熱氣，“這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
“獸人們可全部安排好了？”涼曇淡淡問道。
這兩日，飛鷹和涼曇到處奔走，終於找到了一處極好的避寒聖地，帶着獸人們陸陸續續的搬到了避寒之地，準備度過他們的冬季。
這是第一個，沒有任何芥蒂，沒有血脈之分的冬季。
到如今，已經是最後一批撤走了。
獸王城，馬上就會變成一座真正意義上的空城了。
飛鷹笑笑，“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都安排好了。”
不過···
飛鷹頓了頓，“他還是不肯走。”
涼曇側眸，眉頭微蹙，“那就打暈了帶走！”
飛鷹抱手，不贊同的說道，“恐怕他醒了，爬也會爬回來。他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本來就沒幾天好活了，不如順了他的意。”
“等他···再給他尋個好的埋骨地。”
涼曇沒說話，沉默的站在原地。
飛鷹卻是知道，他同意了。
現場的氣氛有些凝滯，涼曇冷白的臉色，越發透着寒意。
飛鷹嘆了口氣，他知道，他又想起司月了。
而那個不肯走的貓黎，是她在世唯一的關聯了。
知道司月走後的貓黎，安靜得不成樣子，只在太陽出來的時候爬出洞穴，曬曬太陽。
他說，陽光的帶給他的溫暖，最像她留下來的溫度···
本以爲他這般安靜，帶走他很容易。
沒想到，他竟固執如此，決計不肯走。
他說，這裏還殘有她的氣息，他不走。
但這怎麼可能呢？
沒人勸得動他···
在愛情裏最固執的傻瓜，誰都勸不了。
“他，還有幾日···”涼曇啞着聲音問道。
飛鷹看向獸王城內一處隱蔽的洞穴，嘆息道，“至多三日了。”
“留足食物給他，三日後···我們···”一切盡在不言中，涼曇話看似未盡，意卻已明。
飛鷹點頭，目光落在眼前成堆的冰柱上，有些怔忪，這麼多的冰柱···她當初，必是拼盡一切了吧。
“這些冰柱，需要藏起來嗎？”
涼曇搖頭，“不用，司月的異能，不是誰想解就能解的。”
他對司月自信的模樣，看得飛鷹一愣。
飛鷹挑眉，“那，此番開春去到萬獸城，我們的任務又多了一項，從萬獸城尋到恢復這些變異獸人的辦法。”
涼曇笑了，眼裏卻不見笑意，“萬獸城這些年囤的晶石數量這麼可觀，說不定對這些變異獸人有效呢？”
“就算沒效，拿給兄弟們補補身子，也是好的。你說呢？”涼曇瞥向飛鷹，漆黑的眸子帶着些涼。
飛鷹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身子，意味不明的說道，“有你，可真是萬獸城的福氣。”
還沒去呢，就覬覦上萬獸城的晶石了。
“好了，我們也走吧。”涼曇率先離開。
飛鷹緊隨其後，“你倒是等等我呀！”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地面上，只留下一串腳印···
雪越下越大了，腳印，越來越淺···
獸王城，真正的靜了。
······
等所有的聲音都消失的時候，一處幽暗的洞穴內，緩緩伸出了一雙手，接着，探出了半個身子。
貓黎擡起來無神的眸子，若有所思的攤開手，手心落滿了雪花。
他緩緩將臉埋在手心。
冰冷的感覺，讓他越發清醒。
乾脆仰面躺着，任憑雪花全數落在身上，臉上，睫毛上···
“雌主···”貓黎喃喃道，極度的涼意讓他周身都不自覺的打着哆嗦，他攤開雙手，緩緩閉上眼睛···
在似夢非夢之間，他再一次見到了她。
那獨屬於他們的從前···
“喂，你真要去獅虎部落？”
“嗯，等這朵花綻開之日，我就教你藥理。”
騙子···
貓黎喃喃道。
“等我回來，我再告訴你答案好嗎？”
騙子···
“你先走，你放心，我會回來的。”
“雌主，這一次，別再食言了好不好？”
“等我···”
“好。”
···
“我的雌主呢？司月她人呢？”
“她死了。”
“不會的···”
劇烈的疼痛忽然卷席上心口，貓黎大叫，“不！”
終於掙脫開了這似是而非的夢境。
他大口喘着氣，忽然感覺到周圍的空氣異常的暖和。
火星子還在耳邊噼啪作響。
周圍的空氣溫暖得不像話，還帶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貓黎側着耳朵，除卻火星子交纏的噼啪聲，其餘一點聲音都沒有。
但他卻敏銳的感覺到，身側坐了一個人。
那個人不說話，只將手裏的柴火又丟了些在火堆裏。
洞裏，越發的暖了。
過了許久，那人終於開口說話了。
“司月呢？”
一開口，貓黎就知道，這人是誰了。
“你來晚了。”
九玄沉默了，心裏卻越發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洞口救下即將被凍死的貓黎時，變得越發的強烈。
“她人呢？”九玄按捺住心口的躁動，又問了一次。
“死了。”貓黎輕聲說道。
“死···了？”
一陣天旋地轉，貓黎被揪着領子狼狽的按在地上。
倘若他眼睛能看見···
便能看見，九玄通紅的眸子裏，藏着怎樣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