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漫天雪花中，一個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中，一步一步，艱難地挪了過來。
寒風拂過那人的面容，他無神的眼睛，被毀掉的容顏，逐漸出現在兩人面前。
貓黎？！
九玄和汐都愣住了。
烏燭沒有轉身，渾濁的眼中，隱隱泛着淚光。
仔細一看，卻又沒了。
“你可知道，獻祭的代價是什麼？”
貓黎站住了，蒼白的脣角扯出一抹笑，雪花輕輕從他脣角擦過，些許碎髮遮住了他的眸子，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知道。”他輕聲說道。
又慢慢拖着艱難的步子，朝着他們走了過來。
縱然身形單薄，脊背卻挺得筆直。
“不過是獻祭靈魂，棄了肉身罷了。”貓黎淡聲道。
烏燭沉默了，片刻後，他纔開口，“沒了靈魂，就意味着，你永遠沒有來世了。”
“你會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
烏燭斂眸，沉吟片刻又繼續道。
“貓黎，你今生積累的福報，足夠在來世求得一份好的機緣。你會有令人羨慕的天賦，會有不低的地位，成就···”
“你真的願意嗎？”
捨棄靈魂，失去轉世之機，湮滅於衆生。
只求復活司月嗎？
貓黎淡淡的笑了，“你說的來世，真好。”
“可是···”，貓黎嘆了口氣。
“可是沒有她啊。”
“而且啊，她那麼聰明，那麼好，有她在，也能創造出這樣一個好的世界。”
現場突然變得很靜，很靜···
貓黎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我一直都知道，我喜歡的她，是與衆不同的。”
“我喜歡的，也不只是她。”
“還有她的善良，她冷淡面容之下的哀憫，她的大愛。”
“雖然，我還不懂她的大愛。”貓黎自嘲一笑。
轉而又釋懷般的綻開了眉宇，“不過，只要我能幫到她，就好。”
烏燭轉過身，終於看向了貓黎。
“也許，老頭兒，會見證，第一個成功的獻祭者。”
他是真的覺得，眼前這位少年，真的能做到，無私獻祭。
貓黎笑了，“真好，那她，定能復活吧。”
真好，他死之前，還能爲她，做最後一件事。
他，是這世上，唯一有資格，爲她而死的人。
也許在她復活後的某一刻，她能想起，這世上有這麼一個人，願意爲了她，付出一切。
若她會有片刻心動...
他此生，亦無憾了。
......
“她是九尾之狐，命格與旁人不同。”
洞內，幾人各坐一方，烏燭緩緩道來。
“而且，她力量的來源，也和旁人不同。”
烏燭轉眸看向九玄，“想必你們早已經發現了，她每次長出新的狐尾時，都能讓你們想起前世之事。”
汐和九玄都怔住了。
“九尾之狐，命運自是多舛。”
“她身負天命，亦是與衆不同。”
“每一世於她而言，都是一場歷練。”
烏燭輕輕嘆了口氣，“汐，你可還記得當初白樺爲你占卜的結果。”
汐瞳孔驟縮，不受控制的想起了當初的事情。
七道紋路...
緣淺!無份!
烏燭惋惜般搖搖頭，“他沒佔錯。”
“你們本就緣...”話還沒說完，就被汐怒吼着打斷。
“胡言亂語!怎麼可能如此!”汐幽深的雙眸中隱隱可見氤氳的火光。
烏燭合眸，沒再和汐爭辯。
在場的獸人卻都心緒難寧。
片刻後，烏燭換了個話題，“此次，我會施以巫蠱之術，讓你們夢迴前世所有。”
“連同你們每一世積攢的實力，都會迴歸，屆時，你們會找回自己真正的實力。”
九玄急忙問道，“那司月呢？”
“貓黎祭祀成功後，她的靈體會迴歸。她也會隨着你們一起入夢，尋回她每一世歷練的實力，重長九尾。”
“但願，此次九尾皆成。”
九玄有些忐忑，“若九尾未成，又是如何呢？”
烏燭放緩了聲音，“那說明，她的劫難還未結束。”
汐若有所思的坐在一側，手慢慢撫上胸口，體內的鮫珠溫和的在運轉。
可汐知道，司月第一世的狐心，在他的鮫珠內。
“她的狐心，在我的鮫珠裏，我如果獻出鮫珠，能不能助她生出九尾?”
烏燭有些詫異，“九尾狐心，居然在你這裏?”
“難怪，難怪你會與她有諸多牽扯。”烏燭恍然大悟，歷經風霜的眸子，第一次泄露了很多情緒。
怨不得，這是一場孽緣啊！
“你取了她的狐心，加上她九尾盡斷。她的每一世，都註定難以長壽。”
汐和九玄幾乎是立刻想到了第二世，司月天生心疾之症。
難怪...難怪她身體羸弱至此...
九玄冷冷盯着汐，殺心越發蠢蠢欲動。烏燭忽然伸手搭在了九玄肩上，暗含警告。九玄一怔，又再度斂住了情緒。
看着汐的目光，卻仍不友善。
汐在知道真相後，昳麗的容顏彷彿枯萎的花朵，一瞬間就敗了。
“我，我還能彌補嗎？”
烏燭點頭，“將你的鮫珠一同獻祭，也許，能成。”
“不過，獻祭之後，你的鮫珠，只能是一顆普通的珠子了。你可捨得?”
汐急忙點頭，動作迅速的從體內引出了鮫珠。
他將鮫珠扔在了烏燭手心，再次警告道，“老頭，如果救不了司月，我發誓，必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烏燭表情淡淡，彷彿沒把汐的威脅放心上。
汐有些氣惱，到底也沒說什麼。
如今，他們除了相信這個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老頭，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烏燭慢慢從身上拿出法器，看向幾人，說道，“獻祭之術一旦開始，就不能結束。”
“我會將你們引入夢中...”
“一切緣法，皆由你們自己去尋找吧。”
九玄點頭，沉默的閉上了眼睛。
貓黎輕咳了一聲，手中攥緊了一樣東西，也緩緩閉上了眼睛。
汐在即將閉眼時，卻聽到了烏燭的囑託。
“汐，你和司月牽絆最深，此番入夢，前世所有，你會全都想起。”
“老頭兒想提醒你，往日種種已成定局，往事難在追，當下纔是你應該把握的。”
“到底是讓悲劇重演，繼續錯下去。還是選擇放下，成全彼此，皆由你選。”
“汐，好自爲之啊...”
汐冷哼，沒說話，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