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塵老祖”突然顯現真身,淡紫色的氣韻縈繞兩側,顯得空靈飄渺……
“月生”望着他,一臉的不屑:“老登,別跟我說心靈雞湯,也別給我洗腦,小爺現在只需要人民幣!”
“我呸呸呸……!”歸塵老祖接連啐道,指着他的鼻子一陣臭罵:
“看你那點出息,年輕力壯的,乾點什麼都能養活自己,跟一個老頭子伸手要錢,你的臉吶?”
抽了一口煙的月生,冷冷一笑:“老東西,別站着說話不嫌腰疼,分逼沒有你試試,小爺我就不是幹活的命,哪怕我去要飯,也不會去幹苦大力。”
人啊,什麼話都別說的太早,也別說的太滿,老話講,杯滿則溢,月圓則虧。
“兄弟,跟誰說話吶?我都看你半天啦!”
賊眉鼠眼的乾瘦男子,湊近了沉聲問道。
“凍的,自言自語唄!”
月生感覺他心術不正,眼神遊離,就搪塞了一句。
“我看不那麼簡單,你身上有股勁。”
“什麼勁?”
“我也說不好,就是感覺很奇怪……”
站起身的月生,淡淡一笑:“兄弟你是淘貨?還是擺攤的?”
因爲這裏處於“鬼市”的角落,所以來這裏的人,都很奇怪,包括他,也包括他…
詭異男子並未正面回答,而是講了一段很有哲理的句子:
“別回頭看,誰都不是原來的樣子,生活不是什麼都新鮮,安穩比什麼都難得,生活就是用那一兩分的甜,沖淡那八九分的苦……
本來就兩手空空,何懼東山再起!
要向前看,不順的路,走起來纔有嚼味。”
思忖中的“月生”,咀嚼着男子的話語,不是雞湯,也不是囉嗦的鞭策,這是一段耐人尋味的經典……
“哥們貴姓?”
早已不見人影的陌生人,留下了一段懸念。
此時說什麼都會顯得黯淡,因爲要想過好這個年,有錢纔是王道!
他掏出了佛珠,掛在手腕上盤玩,走走停停的尋找着獵物!
“鬼市”的樂趣就是如此,不問來路,不問真假,一切都憑藉眼力,近些年小人書掀起了一陣收藏熱,所以古舊書籍的攤位前圍了好多人。
“這套水滸傳什麼價?”淘寶者壓低了聲音問道。
“六千!”攤主比劃着手勢。
“四千!”
“最低五千五……,”舊書攤主氣定神閒。
月生望着二人你來我往,最終以五千元的價格達成了交易,他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躍躍欲試,暗暗思忖:
“什麼尼瑪古董珍玩,什麼夠不夠年份,又新的老的,統統都是扯淡,能變現纔是王道……”
急忙走出人羣,接連逛了好幾圈,除了發現一些價格不低的老物件以外,又突然發現了一個驚喜!
“咋賣?”
他拿起一套“水滸傳”的小人書,沉聲問道。
“大年三十了,不要講價,8百!”
當8百這個價格開出後,“月生”就像看見了救命稻草,畢竟這是年前翻身的最後一次機會。
他把小人書拿在手中反覆品鑑,佯裝行家,其實是一知半解,小人書嚴格來說不算古董一類,就是近年興起的一項門類。
“我兜裏就一百五十四,能談不?”
有時候真誠就是一把殺豬刀,莫不如坦坦蕩蕩,沒錢就是沒錢,裝逼也沒用,“月生”秉承坦白從寬的原則問了一句。
“你說能談不……”
攤主強壓怒火,反問道。
訕訕一笑的“月生”遞給了對方一根菸:“您老別生氣,這是我的全部現金!”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只有窮一次,才能看清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只有跌倒一次才發現誰願意拉你一把,誰卻把你踩在腳下。
“六塊的紅梅?”
接過煙的攤主瞥了一眼,滿臉嫌棄的把煙丟到一旁,自顧的抽出根華子,深深的吸了一口。
月生很看重這次翻身的機會,他也不在意對方的舉動,陪笑道:
“我現在落魄了,多一分也沒有,但看這套書很有眼緣…
古玩人都會“蓋帽”,明明兩百淘的,他以爲打感情牌,會博取同情,怎奈對方並不在意。
看了一眼佛珠的攤主,眼底閃過一抹狡詐,不漏聲色道:
“兩頭樂?
哼!算啦,這是一頭樂,你樂我不樂。”
月生也能看出他在欲擒故縱,掏出一百五十塊的現金,連同佛珠一併丟到了攤布上:
“爺們,咱都是混這行的,低頭不見擡頭見,指不定在哪碰見…
不瞞您說,小人書我也不太懂,就是一份情懷,佛珠加上現金也接近您的報價了,要是您同意,咱爺倆就成交。”
攤主白了他一眼,呵斥道:“跟誰倆論爺們吶?看你那鬍子拉碴的樣,支愣八翹的髮型…
對了,你早上喫大蒜啦?別離我太近,我耳朵不聾。”
鬥智鬥勇,兩人脣槍舌劍,攤主依舊咬定只要現金…
沒有辦法的“月生”,自報家門:“我是瞎眼趙的徒弟。”
“你是說“集珍閣”的老趙頭?哼哼,我說的嗎……”
月生一聽喜出望外,以爲起到了作用:“對對對,就是那個老趙頭。”
“最少一千五!”攤主面色一變。
茫然無措的月生,體會到了冰火兩重天的變化:“不是說好八百了嗎?”
“你要不提那個老東西,興許我都送給你…
這樣吧,我也不爲難你,你再拿出五百現金,咱倆就成交。”
五百,現在的五百對他來說,就像五百萬,他渾身只剩四塊了,但又不能錯過這次賺錢的機會…
他急的原地打轉,神色錯亂,畢竟攤主語氣鑿鑿,天亮即將結束的天光墟,也是鬼市的一大特色。
淘到寶的夜貓子,早就興興而去,來路不明的貨物,賣了大錢的攤主,也隱遁其形,鬼市在悄無聲息中解散……
“你還買不買?”攤主鄙夷的問了一句。
“我買!”
茫然無助的“月生”脫口而出,因他突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秦叔!”
“秦老怪”愕然回頭,發現了一臉燦笑的“破爛張”,冷冷的一怔:“是你啊?”
“秦叔借我五百!”月生也顧不了那麼多,急忙懇求道。
“秦懷古”一臉詫異,畢竟是自己的晚輩,不情不願的掏出了五百現金:“咱們先小人後君子,錢啥時還?”
“三天!”接過錢的“月生”搪塞了一句,轉頭就跑。
買到心心念唸的小人書,他又急忙跑到了另一個攤位前,呼哧帶喘道:“您給看看,我這也有一套水滸傳!”
舊書攤主接過斑駁發黃的小人書,隨手翻了兩下:“做舊的,我們不收!”
“什麼?”大驚失色的他,顫抖道:“做舊的?不能啊,我看跟你賣出的那套是一摸一樣的!怎麼會是做舊的?”
“唉!你一定是打眼了,買了“做舊張”的書,也不用質疑,我這就有,五十一套,要多少有多少,都是在潘家園進的貨。”
如遭雷擊的他,雙手顫抖,就像中了失心瘋一樣,爆吼了幾聲:
“我艹…我艹…我艹艹艹……”
他的暴躁,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本就囊中羞澀,這下可好,還欠了五百的外債,心灰意冷的“月生”,把小人書撕了個稀巴爛!
垂頭喪氣的他,漠然的走出了“鬼市”。
天光大亮,迎來了“卯兔”的大年三十,大街上人跡罕至,都躲在家中歡度春節。
偶爾的幾聲爆竹,響徹天際,因爲解鎖了燃放煙花的政策,所以盛京的天空,瀰漫着硫磺的味道……
形單影隻的月生,遊走在冰面上,當他路過古玩街時,大紅的燈籠,喜慶的春聯,無不彰顯着冬去春來的繁榮昌盛!
唯獨“勝德堂”顯得寂靜,玻璃窗落滿了灰塵,金色的牌匾也暗淡無光……
時光只在眨眼之間,伴隨着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年味突顯!
他望着萬家燈火,舉國歡慶的大年夜,愁容爬滿了臉頰,不爲別的,因爲今天是他的生日。
一束束的煙花,騰起炸空,冷風中的“月生”,卻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