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很快在戰場上響起，那是城內迫擊炮中隊打出去的炮彈
非常準，第一輪十二顆炮彈幾乎全部正中目標，在戰場騰起大量火焰和白煙
很快，戰場就被炸得硝煙瀰漫，塵土飛揚
那裏是一片荒地，除了灌木叢和枯黃的茅草，其他什麼也沒有
如此密集的炮火打擊下，只要那裏有人，就算趴着，也會被炸的屍骨無存
但司令官臉沒有露出任何笑容，還是跟剛纔一樣，表情既嚴肅而又凝重
因爲他看得一清二楚，第一輪炮彈在戰場爆炸時，八路軍已經撤了
除了被打死的部下屍體，一個活動的八路軍都沒有
眼前的炮擊看似猛烈，但除了浪費炮彈，一點作用也沒有
不，還有一個作用
普通士兵並不知道八路軍已經溜了，在他們眼裏，這麼猛烈的炮火打擊下，八路軍肯定傷亡慘重，大大提升他們因爲一個加強小隊被全殲而造成的低落士氣
這也是司令官明知道開炮是浪費炮彈但卻不阻止的原因
看到部下臉上越來越興奮的表情，甚至有人看着戰場被炮火覆蓋而拍手叫好，司令官知道自己開炮的目的達到了
放下望遠鏡，沉聲命令道：“五分鐘後炮兵停止炮擊”
“今天晚上就不出去打掃戰場了，敵人太狡猾，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城外還有沒有佈置其他口袋”
“爲了避免再次上當，等明天天亮，確認城外沒有敵人後我們再出城打掃戰場”
司令官雖然被剛纔的戰鬥嚇到了，但並沒有失去理智，而且非常冷靜
害怕部隊現在出去，看到戰場沒有一具八路軍屍體，戳穿這場白白浪費炮彈的炮擊，進一步影響部隊士氣
而天亮以後再出擊就沒問題了
就算戰場沒找到八路軍屍體，大家也不會對這場炮擊產生疑問
因爲一晚上時間足夠城外八路軍重新摸回戰場，帶走自己人的屍體
說完，司令官就沉着臉走出暗堡
參謀長緊隨其後
這場戰鬥規模雖然很小，但給自己帶來的震撼卻非常大
裏面有太多值得自己去思考的問題
作爲參謀長，他必須第一時間把自己看到的，分析到的，報告司令官，作爲他下命令的參考依據
參謀長相信，司令官作爲久經沙場的老將，肯定也從這場戰鬥中看出一些端倪
但他還是低估了這場戰鬥給司令官帶來的巨大影響
剛一會到作戰室，他就癱坐在椅子上，就好像一個生命氣息迅速流逝的老頭，一點看不出他是個統兵數千的中高級軍官
看到參謀長走進來，一臉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反應，司令官先是長吁一口氣，然後滿臉無奈說道：“參謀長，不是我打擊士氣，淶源真的要變天了”
“我可以肯定，剛纔隱藏在城外的八路軍至少有兩個營，搞不好一個團都有可能”
“而且他們還在剛纔的戰鬥中動用了祕密武器”
“另外，今天上午我們損失的一千多人也是被他們幹掉的”
“一千多皇軍，能在短時間內失去戰鬥力，連發電報求援的機會都沒有，只有一個可能”
“他們動用了曾經一晚上幹掉我們三個步兵大隊的祕密武器”
“這件事軍部曾經提醒過我們，但因爲守備團進入淶源後一直沒動用，而且消滅他們兩個連也沒有發現那些所謂的祕密武器，我們就慢慢忽視了它的存在，然後吃了這場大虧”
“八格牙路，守備團果然非常狡猾”
“局勢那麼惡化都不用祕密武器，讓我們大意，放鬆警惕。””
“然後在關鍵時刻突然動用祕密武器，一口喫點我們一千多人”
“這一手太狠了，直接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是昨天，我肯定不怕他們”
“他們有祕密武器，我們有重迫擊炮”
“而且兵力優勢也在我們這邊，主動出擊和他們決戰都沒問題”
“但今天不行了，部隊損兵過半，那些重迫擊炮也全丟了”
“如果我們出擊部隊沒在覆滅前摧毀那些重迫擊炮，它們肯定已經落到八路軍手裏，進一步增加八路軍實力”
“這就意味着我們的對手既有祕密武器，又有重迫擊炮，而且兵力並不比我們少”
“這時候，我們除了死守淶源城，當縮頭烏龜，什麼也做不了”
參謀長沉默了
他也看出城外八路軍非常強大，但想得沒有司令官
現在聽完這番分析，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事實。
兵力優勢，火力優勢都在城外八路軍那邊，貿然出擊，肯定會像剛纔那個加強小隊一樣，瞬間被敵人吞得渣也不剩
淶源城就剩一千多皇軍了，如果因爲貿然出擊再損失兩個中隊，剩下那點部隊連死守淶源城都不夠
爲了守住淶源城，哪怕自己心裏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接受現實，放下以往的高傲，當縮頭烏龜
深吸一口氣問道：“長官，卑職馬上研究方案，死守淶源城”
“可以”司令官點頭補充道。
“從明天開始，沒有我命令，任何部隊都不能私自出城”
“城防部隊三天一輪換，務必加強警戒，防止敵人偷襲”
“偵察兵，情報人員，明天全部僞裝老百姓出城，多帶幾部電臺出去，聯繫我們潛伏在城外的中國人，偵查敵情”
“雖然我們決定死守淶源城，但不能當瞎子和聾子”
“八路軍可以封鎖地面，不讓我們的情報員進城”
“但封鎖不了天空，攔不住無線電信號”
“告訴我們的情報員和特工，他們除了蒐集情報，還要想辦法破壞組織八路軍在淶源建立根據地”
“要知道，根據地一旦建立起來，他們的地位，財富，全都沒有了”
“皇軍負責保護他們已經轉移到城內的家人和財富，並且給他們提供武器彈藥”
“我會把這裏的情況儘快上報，請求增援”
“我相信，軍部絕不想看到守備團一步一步做大，最後尾大甩不掉，成爲帝國更難消滅的心腹大患”
“所以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增援我們，打擊守備團”
“只要情報部門組織那些中國人拖住八路軍，用不了太長時間，皇軍就會發動全面反擊，幹掉守備團”
拱橋村，今天晚上每家每戶都傳出不少笑聲，絕對比過年還要高興
張家簡陋的院子裏，幾個家人守在竈臺邊上，等着饅頭出鍋
雖然蓋着木質鍋蓋，但冒出來的蒸汽仍然夾雜了濃濃面香味，這是全家自從過年以後好幾個月都沒聞到的香味
今天的饅頭仍然以玉米麪爲主
但一斤白麪的加入，絕對可以讓饅頭口感好喫幾倍
“可以開鍋了”
竈臺上忙活的老孃突然開口，臉上全是壓不住的笑容
打開鍋蓋，一陣更加濃烈的面香味撲面而來
十幾個大饅頭擺在蒸籠裏面，熱氣騰騰
饅頭出鍋，再加上另一口鍋裏面已經沸騰了近半小時的馬肉燉蘿蔔
對張家而言，今天晚上這一餐絕對比幾個月前的年夜飯還要豐盛，好喫
每個人都吃了三個大饅頭，一大碗燉肉，然後打着飽嗝放下碗筷
“要是以後每天都能喫上這麼好的飯菜就好了”小兒子喫下最後一塊馬肉後，一臉憧憬說道
張老爹臉上迅速閃過一抹苦笑
如果不是今天八路軍按承諾給張家二十斤白麪，也許過不了幾天張家就要斷糧了
不要說這種加了白麪的饅頭，連雜糧餅子都喫不上
坐在旁邊大兒子已經成年了，但家裏太窮，二十好幾都還沒娶上媳婦
作爲張家另一個頂樑柱，他也很清楚家裏情況，一直在想辦法改善家裏情況，不想讓弟弟妹妹餓肚子
今天給八路軍幫忙打掃戰場，按老爹的意思，就他一個人去，如果將來有日本人報復，那也只報復他一個人
但大兒子不幹
八路軍消滅的二狗子屍體就在村口，他去看了，村子裏給鬼子賣命的特務一多半都在裏面，雖然少了幾個人，但內心對他們也沒有那麼恐懼了
子彈面前，就算有日本人撐腰，他們也躲不過一死
就在那一瞬間，腦子裏出現瞭解氣後的快意
他也被這些二狗子欺負了好幾年，作爲一個年輕人，心裏肯定非常不服氣，憑什麼自己只能被欺負
守備團的到來，而且一次性幹掉這麼多二狗子，讓他看到了翻身的希望
加上還有白麪拿，儘管老爹不同意，大兒子仍然決定賭一把，堅持去幫忙
最後不僅對八路軍有了更深刻的認識，看到他們的強大，還拿回來二十斤白麪和十五斤馬肉
有這些東西，全家至少可以多撐一個月不餓肚子
但想要撐到秋收，還需要更多糧食
就在這時，他想到了村口解散前八路軍的一番話，臉色跟着就變得複雜起來，有期待，也有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