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注意到,這裏和她上次來時,完全不一樣。
四周牆壁,本該是密密麻麻的書籍,怎的全都換成滿滿當當的藥水罐子了?
那罐子裏裝的,分明就是被肢解的自己!
手、腳、眼睛、耳朵、骨頭……
有些是人形,有些是狼形。
涼意襲來,她忘了哭,卻沒忘質問她老爹:“爹爹,您這是在做什麼?”
她的眼神,驚恐而又疑惑,似乎將所有的恨意,都傾瀉於黃熠文身上。
她眼底的,分明是恐懼萬分的指責!
哈哈,父女內訌。
黃熠文怒瞪時玥兩眼,隨即單手摟過女兒的肩膀,也不知道他如何啓動什麼機關,腳下突然生出一條漆黑的坑洞,他們父女二人滑入其中,消失無蹤。
就在他們父女二人的衣襬沒入坑洞的瞬間,開啓的地板合攏,不給任何人追蹤的機會。
怎麼說呢,這黃熠文,確實是個厲害人物。
不愧能當景氏皇族三位皇子的師父。
時玥微微垂眸,面對敵人,就算對方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她也沒有絲毫的愧疚感,她若是心疼小姑娘,那誰來心疼皇權暴動中險些死掉的小狼呢?誰來心疼被剜心的哥哥呢?
當初黃熠文對小狼下手,可沒有半點的情面可言。
更何況,時玥也沒傷到小姑娘,只是給她一個“友情提示”罷了。
只是,這個真相如此殘忍,黃慧歆能經受得住嗎?
走廊之外,隱隱傳來踢踏的腳步聲,景雲初收起雙頭刀,摟住時玥的腰肢,輕盈如燕般躍步而出。
無所顧忌之中,他們很快便離開狼族內城,抵達和秋阿肆約好的樹下。
向上望去,樹杈之下空無一人,秋阿肆早就不見所蹤。
“大秋呢?”
時玥跳到樹上,看他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得嘞,啥也沒有,連根頭髮絲都不剩,黃毛大貓就是自己跑了。
時玥撇撇嘴,有點難過,又擔心秋阿肆遇到什麼危險。
以秋阿肆的性格,應該會在外面等他們纔對,他突然離開,肯定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如果她手頭有秋阿肆的頭髮就好了,直接尋蹤術找人。
可惜,沒有頭髮,也沒有其他毛髮。
“時玥,我們先離開,秋阿肆貴爲金獅,不會有事的。”
內城之中,追兵正快步趕來,城牆處也不宜久留。
他們二人快步離開,景雲初不斷在空氣中嗅嗅聞聞。
那臭貓的味道,依然存有殘餘,他應該能順着這股味道,找到他的所在。
但很奇怪,臭貓的味道,亂糟糟的,他似乎走了很多地方,難道,他在甩開追兵?
……
內城之中。
侍從高聲跑進大殿,匍匐跪地,驚慌道:
“陛下,不好了,國師攜女出逃!”
新皇睜開雙眼,眸底閃過魔氣涌動,眸光通紅後又恢復正常。
“東西呢?”
他似乎對黃熠文的離開並不意外。
他的心思,全都放在景氏二皇子的心臟上。
若是沒有寧神丹壓制,他神識中的魔氣,就快要壓制不住了。
侍從將頭埋得更低了,答道:“不知所蹤。”
“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於是乎,時玥和景雲初屁股後面,跟了一堆小尾巴,狼族顯然是找錯人了。
行吧,誰讓他倆還保持着黃熠文和黃慧歆的樣子呢。
某種意義上,他倆倒是爲黃熠文父女分擔火力了。
另一邊。
秋阿肆救下被困的丁叔,轉頭追上嚴飛。
此時的嚴飛,也還保持着丁叔的模樣,但跑步動作卻相當年輕,如履清風。
兩道壯碩的身影閃過,嚴飛不自覺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秋阿肆,依然心有餘悸。
一想到這“光輝燦爛”的金髮美男子,是小皇子殿下的主人,他就悲從心來,難過得想哭。
天道不公啊!
鬼知道小皇子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他傷心欲絕的看了眼秋阿肆,長嘆一口氣。
“小子,你總是用這種眼神看我,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秋阿肆口無遮攔的逗趣,他對嚴飛沒有半點興趣,只是單純覺得這人耷拉着一張臉,像根苦瓜似的,怪沒勁的。
嚴飛虎軀一震,嚇得差點沒摔倒。
“秋、秋月大人,這種玩笑,可開不得,我喜歡女人!”
他磕磕巴巴的解釋着,不自覺的提高音量。
雖然,他暗戀的那位女孩,早就已經死在皇權暴動之中了……
少年心事,還沒來得及說明,就被無情的戰爭所摧毀,他甚至連那女孩的屍體都找不回。
那些死在皇城之中的小人物,不配擁有墳頭,只會被扔進亂葬崗。
嚴飛鼻頭酸澀,暗暗咬牙。
遠遠的,一大一小兩道人影,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
嚴飛連忙拉住秋阿肆的衣袖,“秋月大人,快躲起來!”
秋阿肆臨風而立,隨意撥了撥秀髮,慢悠悠的跟他躲在草叢後面。
嘁,有什麼好躲的。
嚴飛目光灼灼,眼底滿是恨意,“那是當朝國師,就是他率先發起的政變!”
他惡狠狠的咬牙,重音放在“當朝國師”四個字上,語氣很是諷刺。
“秋月大人,我們在此埋伏,殺他個措手不及!”
見秋阿肆沒什麼反應,嚴飛又改口道:“您不出手也沒關係,我定會將他挫骨揚灰,平時這畜生一直躲在皇城裏,今日終於被我抓住機會了。”
嚴飛啊嚴飛,他甚至沒考慮過自己和黃熠文之間的實力差距。
動輒就要報仇報仇,實力不濟,又如何報仇呢?
更何況,來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黃熠文和黃慧歆,而是僞裝變形的景雲初和時玥。
他們二人也遠遠的看到了秋阿肆的身形,便快步趕來。
“大秋,你怎麼……”
時玥一眼就看到了草叢後面金燦燦的頭頂,這傢伙躲得也是夠敷衍的。
可她話音未落,一道鋒利的匕首便刺了過來。
並未刺她,而是刺向了她身畔的景雲初。
時玥下意識的凝聚出風盾,護住景雲初的身體。
嚴飛撲了個空,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刺到風盾,就被“黃熠文”一掌推開。
“丁叔,是我。”
“黃熠文”似乎和丁叔很熟的樣子。
嚴飛猛地回眸,血氣大盛,“殺的就是你!”
景雲初沉默一秒,沉聲道:“嚴飛,我是景雲初。”
“啊?你騙鬼去吧!”
嚴飛抄起匕首,再度刺來。
既然是嚴飛,那就沒什麼留情的必要了,景雲初飛起一腳,將他踹倒在地,隨即手中凝聚出一根暗影劍刃,直直扔到他太陽穴外五釐米處。
影刃插入地面,隨即化爲無形的霧氣,消失無蹤。
有了暗影之力作證,嚴飛終於冷靜下來了。
“小皇子的殿下!”
他眉頭緊蹙,“您……您怎麼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