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碎了茶杯,但碎的原因是被主人無情地扔到了地上。
沈凌周摔了茶杯尤不解氣,又將滿桌的書本也推到地上,粗重地呼吸着,眼底一片猩紅。
明明計劃好了一切,爲什麼紀博文那個老傢伙會逃過去?還有沈行川那個奸人,竟然反咬一口,若不是父皇護着,自己已經被他拉下水了!
“請太子消消氣,您的身子最重要,主意是奴才出的,您還是責罰奴才吧。”
兮夜跪在地上,卑微地認錯。
沈凌周雖然氣極了,但還沒失去理智,兮夜對他忠心耿耿,且又是他身邊功夫最好的人,他不會拿兮夜出氣。
“不是你的錯,是那奸人太狡猾,你起來吧。”
兮夜起身,眼看着沈凌周的拳頭重重砸在書案上,“本王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兮夜安撫道:“奴才知道太子受了委屈,但此時最重要的不是報復,而是先將事態挽回。”
“他都已經在朝堂上讓我如此不堪,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沈凌周恨恨道。
“那只是朝堂上,太子一直以賢德著稱,那些大臣很快就會忘記這件事的,太子若想繼承大統,最要緊的還是百姓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
“只要像之前一樣,在百姓面前做足了樣子,他們對您感恩戴德,誰還能再多說什麼呢?”
沈凌周的心慢慢平復下來,兮夜說得沒錯,他一貫的好名聲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只是最近有些急功近利,疏於去做這些事情了。
“那依你看,最近可有合適的機會?”
“離帝京不遠的清寧觀,每月都有賑濟百姓的傳統,太子何不親自前往,對百姓噓寒問暖,想來一定會收穫一片稱讚。那裏人流量很大,太子的好名聲很容易就會傳頌出去。”
“恩,這倒是個好機會,那你安排下去辦吧,記着,做做樣子便好,不要把太多的積蓄用在這種地方。”
兮夜低着頭,眼神晦澀地閃了閃,“是,奴才一定注意。”
桃花開過,春意漸濃,氣溫也一日比一日高了起來。
紀冉冉看着窗外滿院的花紅柳綠,手指挽着髮絲道:
“白蘇那小傢伙走了有些日子了,也不知他在清寧觀過得怎麼樣。”
繪雪收好她剛用過的針線,“二小姐惦記白蘇,不如咱們去清寧觀看看他啊?”
“也好,順便帶上我給他準備的春衣,白蘇喜歡千珍樓的芙蓉糕,你再去買上兩包。”
繪雪答應了一聲就準備出門,“奴婢這就去,二小姐可真關心那孩子,奴婢都要喫醋了!”
紀冉冉作勢要打她,“你還說呢,平日的好處哪樣少過你的!把你愛喫的也一併買回來吧,我這個做小姐的,簡直就是你的冤大頭。”
“那奴婢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繪雪嬉笑着跑走了,沒多久便抱着一堆點心回來,順便連紀冉冉的馬車都安排好了等在門口。
主僕倆高高興興地上路,一路上看遍了帝京的春日好景,紀冉冉心情好得不得了,彷彿找到了自己小時候去春遊的感覺,開心地哼起了小曲。
紀冉冉哼唱的是《春天在哪裏》,不知道怎麼跟繪雪解釋,她隨口胡謅道:
“這是我自己編的歌,歌頌春天的。”
繪雪雙手托腮,眼裏冒出星星,“二小姐真是多才多藝!能教教奴婢怎麼唱麼?”
紀冉冉覺得好笑,一首兒歌而已,這個小丫頭竟一臉崇拜,以後若是唱流行歌曲給她聽,繪雪恐怕得說她是九天仙女轉世。
“好啊,來跟我唱——嘀哩哩哩哩哩哩,嘀哩哩哩哩。”
繪雪也跟着唱,但唱的完全不在調上,沒想到這丫頭竟然五音不全,讓紀冉冉好生嘲笑了一通。
就這麼笑鬧着,清寧觀到了。
下了馬車,紀冉冉就發現今日的清寧觀似乎格外熱鬧。
上百號百姓排成了長隊,有年邁的老夫婦,也有頭上戴花的村婦領着小孩子,大家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
紀冉冉往隊伍的前端看去,道長正站在山坡上,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堆生活用品和藥材,原來今日正是賑濟百姓的日子,被她趕巧碰上了。
只是道長身邊還有兩個不像是道士的人,其中一個看身形有些眼熟。
紀冉冉疑惑地走過去,待看清了那個身影,不由得大喫一驚——
沈凌周?!
他怎麼會在這?
見沈凌周將物資分發給百姓,還笑得春風和煦,紀冉冉立刻就不高興了。
這明明是沈行川送來的物資,憑什麼被他借花獻佛了?還接受了百姓們淳樸的感激。
沈行川做好事不願留名,她紀冉冉可咽不下這口氣!
紀冉冉提起裙子,氣鼓鼓地朝那邊走了過去。
“太子殿下不忙着處理宮務,竟來了清寧觀賑濟百姓,實在是感人至深。”
沈凌週轉過頭看到紀冉冉,心道一聲冤家路窄,他難道還聽不出紀冉冉語氣中的嘲諷麼?只是樑子已經結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解開了。
當着這麼多百姓的面,他只能維持賢德太子的風度。
“本宮宮務再忙,處理的也是百姓的大事小情,在太子府與來這清寧觀,本質上都是爲民,不需要分什麼輕重緩急。”
紀冉冉眉頭皺了起來,沈凌周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她也有點打退堂鼓,畢竟人家可是賢德的男主,雖然很多事情做得令她不齒,但男主愛護百姓的心可能是真的?
她會這麼生氣,根本的原因是因爲那是沈行川的東西。
但沈行川本人都不願意這件事被百姓知道,她若是揭發出來,以沈行川的性子可能會跟她急,發脾氣殺了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麼想着,紀冉冉只得作罷,由他去吧,眼不見爲淨,自己還是先去看望白蘇。
“太子一心爲民,臣女佩服。”
她說完扭頭就要走,一個稚嫩的聲音卻在不遠處響起:
“恩人姐姐,他們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