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顧自地繼續道:“不如咱們去箭圃吧,上次皇叔教我射箭才教到一半,我還想繼續學呢!”
去箭圃?
沈行川低垂的手指微微顫抖,幾乎要控制不住去拔劍了。
爲什麼要去射圃?難道太子已經瘋了,又要刺殺他?
箭圃兵器衆多,確實是個刺殺的好地方!
沈行川哼了一聲。
紀冉冉見他神色冷淡,以爲他心情不好,便暫時放下了給他看那封信的念頭,想着等他高興的時候再說。
但因爲剛纔和阿武的那番對話,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改變命運的問題。
怎麼樣才能讓沈行川別死呢?
紀冉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讓大奸臣和男主重修於好,皆大歡喜。
她張口就道:“那要不明日叫顧思漫約上太子,一起喫個飯吧?總這樣殺來殺去的也不是辦法,還不如和諧共處。”
沈行川的手已經擡起來了。
“你覺得本王能跟太子和諧共處?”他咬着牙道。
紀冉冉被他隱含着殺意的語氣嚇了一跳。
想想也是,沈行川這種氣焰囂張的人,怎麼可能放下身段,屈尊跟自己的敵人交好?確實是她想太多了!
若是不能和平共處,又不想屈居男主之下被弄死,那就只有……
紀冉冉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那就只有,取而代之了。
她神色緊張地趴到門邊,仔細檢查了下,確認沒有人偷聽,才轉身回來,徑直走到沈行川身邊。
沈行川高深莫測地看着她。
紀冉冉忽然開口,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皇叔。”
“嗯?”沈行川不自覺地應了一聲。
“皇叔有沒有想過,自己做皇帝啊?”
長久的寂靜。
久到紀冉冉以爲,自己聲音太小,沈行川可能根本沒聽清楚她說的話。
她剛想再問一遍,沈行川卻突然拿起桌上的劍,一個閃身,劍鋒就已經架到她的脖子上。
“你讓本王謀反?”
他眼中殺意瀰漫,一字一頓道。
是小狐狸瘋了還是太子瘋了?
想策劃他謀反,然後冠冕堂皇地直接將他一網打盡?
雖是險招,卻也算得上是好手段!若是成了,那便永絕後患!
沒想到小狐狸竟然這麼狠!沈行川氣得七竅生煙,胸膛劇烈起伏着。
紀冉冉已經很久沒有離死亡這麼近過了。
她嚇了一跳,差點哭出來:“我就是隨便提個建議!皇叔不願意的話可以當做沒聽到,不要殺我啊!”
大奸臣在書中明明最後就是謀反了!難道此時此刻,他還絲毫沒產生這個念頭?
沈行川陰仄仄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本王不殺你,難道要留着你的命,等你們害死本王?”
你們是誰?
紀冉冉很迷茫。
她不說話,沈行川以爲她是被戳穿了心中所想,默認了自己的罪行。
他手指緊緊握住劍柄,想要對她動手,卻發現自己怎麼也下不了那個決心。
紀冉冉就這樣被他用劍架着,大氣都不敢出。
良久,沈行川手一鬆,放開了她的身體,那把長劍也噹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皇叔。”紀冉冉顫聲道,“你不殺我了?”
紀冉冉震驚地擡頭看他。
沈行川道:“滾出去!別再來找本王。”
紀冉冉無比委屈。
他竟然又對自己說這句話!
她今日明明都已經想好了,決定放下自己心中的顧慮,對他敞開心扉。
結果大奸臣先是對她愛理不理,然後又因爲她一句話就拿劍比劃着她!
憑什麼啊!
紀冉冉越想,越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憐了!
當了半天的舔狗,最後就落得這樣的下場?虧她還想着怎麼幫大奸臣活到最後,真是可笑!
到頭來,沈行川還是一隻瘋狗。
紀冉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氣到後來,連自己想要活下去的初衷都忘了。
反正沈行川剛纔就想殺了她,這樣的日子她也受夠了!
她心一橫道:“皇叔不是要殺我麼?殺便殺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沈行川目瞪口呆,她要幹什麼?
不就是計劃沒得逞麼,至於破罐子破摔到小命都不要了?
紀冉冉確實已經破罐子破摔了,不管不顧地朝沈行川撲過來。
沈行川還沒弄明白她要幹什麼,側腰就被一雙白皙的小手抓住。
他像被燙到了似的剛想推開,一隻手就伸到他的衣服內側,將他長年不離身的那把匕首掏了出來。
沈行川慌亂地整理衣服,一擡眼,就看到那隻小狐狸將匕首的刀尖對準了她自己。
紀冉冉眼中滿是悲憤:“這一幕幾個月前就該發生了,這次再沒死成就算我輸!”
沈行川來不及去想她說的是什麼東西,劈手就奪下那把匕首,對着她怒吼道:“紀冉冉,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紀冉冉瞪着他。
然後,她就被沈行川拎着衣領子,像拎小雞一樣,從書房裏扔了出去。
不遠處守着的行風被嚇了一跳。
這是談崩了?
難道紀小姐真的是太子的細作,跟王爺撕破臉了?
行風想,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紀冉冉從地上爬起來,在行風的注視下,對着緊閉的房門大喊:“沈行川,你這個大變態!你就等着孤寡一輩子吧!”
行風徹底驚呆。
紀冉冉一路衝出璟王府,繪雪見她怒氣衝衝的樣子,疑惑道:“二小姐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對!我不僅這麼快就出來了,以後也不會再進璟王府一步!”紀冉冉看着那扇大門,“我要是再來這就是小狗!”
繪雪不知道院裏發生了什麼,小心道:“那二小姐咱們回府吧?顧公子聽說你不去清寧觀了,備下了一桌子酒菜等你呢!”
“走!”紀冉冉扭頭上了馬車。
顧思漫主動請客,自然是因爲愧疚。
他還不知道今日璟王府發生的事情,但利用了朋友,他的良心終究過意不去。
可惜再好的酒菜,也彌補不了紀冉冉內心受到的創傷,直到深夜躺在牀上,她仍然憤憤不平,心中不斷數落沈行川的不是。
她不知道的是,沈行川此時也還沒睡。
他正在聽兮夜的密報,臉色由青轉白,由白轉紅。
那雙比夜色更濃的眸子中,漸漸生出了一種名爲愧疚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