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難熬的是,紀博文說的話題,太多都是紀冉冉小時候的趣事,她只能不懂裝懂,跟着不停地賠笑,笑得臉都要僵了。
直到天都快亮了,她才被放回去睡覺。
本想着睡他一天的,好好補補精神,卻沒想到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就被繪雪給搖醒了。
因此起牀的時候,她的憤怒值已經到達了頂峯。
“死丫頭,要是外面的天沒塌下來,我就送你去祭天。”
她半閉着眼睛,恨恨道。
“二小姐又說笑了,就算天塌下來還有王爺給你頂着呢,要奴婢做什麼啊?”
繪雪嘻嘻哈哈的,全無懼色。
叛徒!紀冉冉又在心裏罵了一聲。
“到底什麼事兒啊……”
她不耐煩地問。
“顧小公子來了。”繪雪道。
“顧思漫?”紀冉冉連眼皮都沒擡,“就他,也值得你這麼早就叫我起牀?我要再睡一會兒,讓他在外面等着。”
“哎哎哎!不止是他。”繪雪笑道,“二小姐,白蘇也回來了!”
“什麼?”
紀冉冉惺忪的睡眼,瞬間亮得像兩顆燈泡。
自打宣德帝遇刺,白蘇跟着回宮診治之後,她都已經幾個月沒見到那個小傢伙了。
可想死她了!
“繪雪快幫我換衣裳!快點!”她興沖沖地從牀上竄起來。
穿戴好了出門,就見顧思漫和白蘇已經坐在外廳等她,兩個人百無聊賴,白蘇在替顧思漫診脈玩。
“漂亮姐姐!”
白蘇見紀冉冉來了,一下子衝過去鑽進她懷中,撒嬌地蹭了蹭。
“哎哎哎!幹什麼呢?”
顧思漫趕緊跟過來,使勁把他的頭從紀冉冉胸口薅了起來:“你的漂亮姐姐都快成親了,還蹭!懂不懂男女授受不親啊?”
“我還是小孩子呢!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啊?”
白蘇不服氣,大聲衝他嚷嚷。
“小兔崽子!”顧思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都能說出來壞心思,可見心裏沒裝什麼正經的東西。”
“你難道就正經了?”
白蘇氣得直跺腳。
“廢話!”顧思漫將他那把長年不離手的摺扇打開,故意搖了搖。
“自己看看,什麼叫翩翩公子,什麼叫風流倜儻!學着點兒吧。”
“呸!自戀狂!”
白蘇朝他吐了吐舌頭。
紀冉冉被他們這一通你來我往,吵得腦仁都疼了。
她揉着太陽穴道:“你們怎麼會一起來了?白蘇,陛下的身子已經無恙了麼?”
說起這個,白蘇的眼神立刻黯淡下去,嘆了口氣坐回椅子上。
“嗯?”紀冉冉給了顧思漫一個疑惑的眼神。
“唉。”顧思漫也嘆了口氣,“我今日去了趟太醫局,才知道最近陛下已經沒再讓白蘇伺候了。”
“爲何?”紀冉冉問。
之前白蘇救了宣德帝的性命,宣德帝對他可是大加讚賞的。
顧思漫也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你不知道,這段時間陛下他……”他頓了頓,皺着眉道,“他沉迷於修仙煉丹一類的東西,天天跟一幫異族僧侶混在一起,太醫院的人,已經不得他信任了。”
紀冉冉很無語。
她實在不能理解,爲什麼在古代,無論是英明的還是昏庸的皇帝,到最後大多都會走上尋求長生這條莫名其妙的路。
古人都沒有點兒常識麼?
顧思漫道:“陛下年紀大了,想法會變也是正常的,但他修仙也就罷了,喫下那麼多勞什子的丹藥,實在令人擔憂!”
“那丹藥有問題?”
紀冉冉敏銳地抓到了重點。
顧思漫看了一眼白蘇:“是白蘇之前爲陛下診脈時發現的,那些所謂的丹藥,不僅毫無延年益壽的效果,反而會加速陛下身體的衰敗!”
他又壓低了聲音道:“說白了,根本就是變相地給陛下下毒!”
白蘇點點頭,一臉頹喪。
紀冉冉明白他的心情。
白蘇是醫者,又那麼善良,眼看着病人掉進深淵卻無能爲力,他心裏一定不好受。
“這事……還有別人知道麼?”紀冉冉小聲問。
“白蘇沒告訴過別人。”顧思漫想了想道,“但我想,此事也瞞不了多久,陛下的身體日漸衰敗,任誰都能看得出有問題。”
紀冉冉點頭,過了一會兒,又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站在顧思漫的立場看,陛下身體不行了,那太子上位的機會也就不遠了,他實在沒必要專程跑來告訴她這個。
此事,該不會與太子有關吧……
她心中一驚。
“我現在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啊。”顧思漫自嘲地一笑,卻沒繼續說下去。
紀冉冉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對白蘇道:“白蘇,跟你繪雪姐姐去小廚房拿點兒點心喫,好不好?”
“嗯!”
到底是小孩子,白蘇高興地應了,就跟着繪雪出了門。
“說吧。”
紀冉冉看着顧思漫。
顧思漫沒動,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許久。
“我懷疑……”他終於輕聲開口,“不,我知道,那些有問題的丹藥,是太子安排進去的。”
果然如此。
紀冉冉靜靜地聽着,臉上沒什麼表情。
顧思漫無奈地笑道:“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了?其實我跟你說這件事兒,不是想把你牽扯進來,我就是……”
他擡起頭,眼神有些迷茫。
“我就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以前太子做的那些事,雖然見不得光,但他還能以那是權謀之術來安慰自己。
但爲了得到那個位置,不惜對自己的父皇下毒,這實在超過了他的底線。
忍不住要懷疑人生。
“讓你糾結的,是你父親御史大夫?還是你和太子的交情?”
紀冉冉一針見血,直戳痛處。
“你知道麼?”顧思漫輕聲道,“其實我跟太子真正相處的時間很少,那都是年少時的記憶了。”
“我一直拿他當朋友,可在他眼裏,我跟我的父親,或許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笑得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