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進門,就看到繪雪正殷勤地給她按着肩膀,行風也低眉垂目地站在一邊,那隻火狐被他找了個籠子關起來放着,正卷着尾巴臥在裏面酣然大睡。
他的小狐狸美滋滋地笑着,眼裏的得意都快溢出來了。
沈行川挑了挑眉毛。
“冉冉,林沁雪給你的。”
他說着,將一個小冊子放在紀冉冉面前。
“什麼啊?”
紀冉冉懶洋洋地接過來,翻開一看,便瞪大了眼睛。
“商鋪的地契?”她驚呼,“這不是春獵第一名的獎勵麼?!”
“嗯。”沈行川往行風拉過來的椅子上一坐,淡淡道,“林沁雪說她對經商沒興趣,讓本王轉贈給你。”
“不是吧!她這麼視金錢如糞土?”
紀冉冉簡直不敢相信。
沈行川頓了頓道:“她還說,是因爲感謝你對她的支持,本王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支持她什麼了?”
他濃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來。
“額……”
紀冉冉乾笑着挪了挪身體,眼神飄忽,“應該是因爲比賽之前,我給她加油助威了吧!”
“就爲了這個?”
沈行川不太相信,冷冰冰的視線又朝行風和繪雪掃了一眼。
繪雪默不作聲。
沒想到連行風也別過臉去,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懷疑,卻懶得拆穿他們幾個,只悠悠地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半晌,纔對紀冉冉道:“用完午膳就要啓程回帝京了,回去之後,本王帶你去看看這間商鋪,你打算用它做什麼?”
“啊?”紀冉冉沒想到他會這麼輕易放過自己,愣了一下才道,“好啊皇叔!我想開個書局,就是不知道陳太傅的印刷術研究得怎麼樣了?”
“書局?”
沈行川有點兒意外,手指輕輕摩挲着茶杯,“印刷的事你不必擔心,太傅說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那就好!”紀冉冉一拍手,“我想把故事寫成書,自己印出來賣,順便還可以編寫些教材,給慈濟堂的那些孩子們送過去,他們想學東西,但是家裏都買不起書,整天爭着看我之前帶過去的那幾本,書頁都快翻爛了……”
她說得起勁,一雙眼睛裏流光溢彩的。
沈行川極有耐心地靜靜聽着,嘴角掛着一抹柔和的笑。
等紀冉冉一股腦把自己心裏的想法都說完了,他直接點頭:“好,都按你說的來。”
“謝謝皇叔!”
紀冉冉滿心歡喜。
若是別人,肯定還有一大堆的問題要問她,諸如商鋪要如何盈利,爲什麼花費這麼多心思,在那些根本看不到什麼前途的孩子身上之類的……
但沈行川不是。
沈行川跟別的人都不一樣,他能理解她內心的追求和渴望,他的眼光長遠的不像一個封建時代的古人,他什麼都不會問,無條件地支持她的任何決定。
紀冉冉託着臉頰,有些崇拜地望着他。
繪雪和行風看到她那含情脈脈的眼神,交換了下視線,無聲地退了出去。
沈行川勾着脣:“本王平日不好看?”
“好看!”她使勁點了點頭,“我第一次見你,就這麼覺得了。”
第一次麼?
沈行川心中一動,那些壓在心底的猜測,這一刻突然脫口而出:“冉冉,本王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梳着雙髻的小丫頭呢,在紀府對你姐姐頤指氣使的,囂張得不得了,爲什麼現在變化會這麼大?”
“啊?”
紀冉冉有點兒懵,沒想到他這個時候會突然提起過去的事。
一時竟然語塞了。
“那個,小時候不懂事,我現在長大了嘛!”
她打了個哈哈,試圖搪塞過去。
見她這樣,沈行川也不再多問,伸手將她攬到懷裏,在她額頭上吻了吻:“嗯,本王的小丫頭真的長大了。”
他也並不是非要知道她的祕密,但若將來有一日,小狐狸願意說給他聽,他自然樂意等她。
日落之前,春獵的大部隊果然浩浩蕩蕩地返回了帝京。
本來說好了要去看商鋪的,但纔剛進了王府的大門,沈行川就被宣德帝召回宮裏去了,說是要快點解決沈凌雲的事,因爲皇后已經急得病倒了。
一起出門的計劃只能作罷。
紀冉冉指揮着繪雪她們收拾好行李,安頓好了小火狐,又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
閒來無事,她正想着帶上從圍場打來的東西,去看望一下留守在城裏的顧思漫時,顧思漫卻自己找上門來了。
“紀冉冉,璟王在麼?”
他由璟王府的老管家帶着,直接進了沈行川的書房。
紀冉冉擡頭朝他看了一眼,嚇了一跳。
平日裏最講究的玉面小公子,才幾天不見,竟然憔悴得像換了個人,兩道深深的黑眼圈印在眼下,下巴也泛着青茬。
顯然是一夜沒睡。
“你這是怎麼了?”
紀冉冉愣了一會兒,才茫然地問。
她可從來沒見過顧思漫這個樣子,就算之前因爲選擇立場的事萬分糾結,他在外面也依然光彩照人,從沒失過貴公子的矜貴傲氣。
“我有急事找王爺。”
顧思漫臉色很難看,說話也有些心不在焉,他習慣性地想搖摺扇,卻發現自己出來得太匆忙,手邊什麼都沒帶着。
“出什麼事了?”紀冉冉心頭一緊,倒了杯涼茶遞給他,“王爺進宮了,你要不先跟我說?”
顧思漫接過茶杯,揚着頭一飲而盡。
“咳咳。”他喝得太急,被嗆得連連咳嗽了幾聲,才皺着眉道,“不是我不跟你說,但這事……你可能也幫不上忙了。”
“你別慌,先說說怎麼回事。”
紀冉冉被他緊張的情緒帶的,也跟着心裏直突突。
“不是我的事。”顧思漫嘆了口氣,“是我父親,太子這回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突然盯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