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邪氣完全退散,馮老爺臉上痛苦的表情消失了,臉色也不再那麼蒼白,呼吸也勻淨了。
從頭到尾中年大叔都趴在牀邊緊緊盯着馮老爺,那模樣,緊張極了。
我感到更加奇怪,心說這管家和老爺現在感情都到了這種程度了?
或者這倆是親兄弟嗎?看着一點都不像啊。
本家老爺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那些做小的就不提了,原配夫人總得在跟前伺候着吧?
這也看不見原配夫人的影子。
從這一點來看,這馮老爺還真是慘,重病至此,險些命喪黃泉,身邊無論是妻子還是孩子,一個人都沒有。
我吩咐管家去弄一些白粥來,立刻找條魚去掉刺,打成蓉的魚肉,喂馮老爺喝下。
他這些天難受成這樣,肯定是喫不下東西的,現在急需補充一些營養。
“說說吧馮老爺,就隔了這麼幾天,你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你這到底是收到什麼了?”
馮老爺聞言,臉上立刻泛起一抹濃濃的恐懼,渾身發抖,好半晌方纔用哀求的語氣問我,能不能不說。
我告訴他,不行。
雖然我幫他祛除了邪氣,但是根本問題並沒有解決,他會變成這樣,其根本原因就在於他收到的東西,我現在至少要搞清楚他收到的是什麼,纔有辦法繼續往下調查。
馮老爺掙扎了好久,管家大叔都帶着白粥回來了,喂他喫完了,他方纔長嘆一聲,選擇直面心理陰影。
“趙大師,我快五十歲了,活了這麼大歲數,從沒見過這麼邪門的事情,那天中午,我收到了,我收到了我自己的腦袋!”
我一聽,心頭一驚,微皺起眉頭。
原來就在我和馮老爺在街上撞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因爲一家分號有事,要趕過去,又在街上急匆匆的行走。
走着走着,一個行乞的小男孩拉住了他,他低頭看了其一眼,立刻將手抽了出來,拿手帕擦乾淨,剛想破口大罵,卻一下子想到了我說的話。
他可不想死後下拔舌地獄,於是他將髒話嚥了回去,皺起眉頭,不耐煩的給了小男孩一塊大洋,想把他打發走。
誰知道這小男孩並不要他的錢,而是告訴他,有人託他將一個木盒送給他。
馮老爺注意到那個木盒了,它挺大的,擋住了小男孩半個身體,一開始他還以爲這是小男孩用來裝錢的,聽到這裏,一下子愣住了。
“送我的,誰送我的啊,這裏面什麼東西啊?”小男孩將木盒一舉,馮老爺鬼使神差的就將木盒子抱在了手中。
小男孩立刻跑出老遠去,一邊笑,一邊回頭告訴他:“誰送的我不知道那人渾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他讓我告訴你,裏面裝的是你的腦袋!”
馮老爺當時一聽,又是疑惑,又是憤怒,這叫什麼事兒啊?
大中午的平白無故的收到一個木頭盒子,把這木頭盒子交給他的行乞小男孩還說裏面裝的是他的難道。
無稽之談,他腦袋不是好好的在脖子上呢嗎?
他覺得是他那幫損友的惡作劇,一邊暗罵他們這次玩得太過分了,一邊打開了盒子,心說我倒要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要是換做其他人,當即就要把盒子扔得老遠,畢竟人面對危險的本能反應就是遠離。
可這一扔,反倒害了自己的性命,因爲盒子掉在地上,也就意味着裏面的人頭也會落在地上。
這叫人頭落地,天王老子來了都救不了。
要說起來,這馮老爺也真是命不該絕,都嚇成這樣了,嚇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他也愣是沒有放開盒子。
盒子在他的腿上,沒有接觸地面,他這條命也就算是保了下來。
“唉,馮老爺,我說什麼來着?禍從口出,你平時那麼喜歡說髒話,肯定有不少人被你這張嘴得罪,現在想要找到什麼人想害你,實在無異於大海撈針。”
不如這樣,你好好想想,在遇到我之前,你有沒有做過大家眼裏十分出格,但是對你來說卻算不上什麼的事情?
這些大財主平時橫行霸道慣了,仗着自己有錢,是天不怕地不怕,老百姓不敢做的事情,他們都敢做。
然而恰恰在這些他們認爲做了無所謂的事情裏面,很可能就真的有一些禁忌的事情。
馮老爺不是傻瓜,他很清楚我的意思,開始專門回想那些平時他認爲很正常,被他忽略了的一些事情。
可既然是被忽略了,他又哪裏還會有多麼深刻的印象。
在苦思冥想了大概一刻鐘之後,他一拍腦袋,好像想到了什麼。
“趙大師,我想起一件事兒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現在出事了這麼一想,可能的確有關係……”
馮老爺抓着自己的頭髮,十分的後悔,緩緩說出了在他撞到我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那天,他們剛談成了一筆大生意,掙了很多錢,他十分高興,喝了個爛醉。
也正好是那天管家要負責算賬,沒有跟着他,他自己一個人提溜着酒瓶子,邊走邊喝,不知道怎麼的,就出了城。
出了城之後,他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就來到了一片荒山野嶺。
這裏到處都是枯木,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頭頭張牙舞爪,噬人的猛鬼。
周圍時不時會出現一道墓碑,到後面墓碑越來越多。
照理來說,哪怕是他,也知道大晚上不該來這種地方,太滲人了。
可此時他喝醉了,腦袋迷迷糊糊的,醉漢能怕個什麼?
他走着走着,可就來到了一片亂葬崗,他來了尿意,瞅見旁邊有一個很大很粗的枯樹,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心說就在樹下解決,也給樹施施肥。
可他廁所上到一半,後背不知道被誰抽了一下,轉過頭,周圍哪有半個人影,有誰能像他這麼無聊,大晚上跑到亂葬崗來?
他繼續尿,又被抽了一下,轉過頭看沒人,又繼續,又被抽了一下。
如此反覆幾次之後,他擡頭看到了一根樹上垂下來的藤條,當即火冒三丈,認定是這棵樹在打他。
反正他當時喝醉了,思維哪裏有什麼邏輯,反正他認準了這一點,對這棵樹又踢又踹,破口大罵了能有一刻鐘,方纔氣呼呼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