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心裏在想,如果換做是我爸或者我爺爺,他們在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的情況下,會選擇留下來送死嗎?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我爸那高大魁梧的挺拔身軀,浮現出我爺爺那雖然蒼老瘦弱,腰桿卻始終挺直的背影。
答案其實已經有了。
我一直在仰望着他們,一直都在追逐着他們的背影,我想成爲他們那樣的人,但很多時候我卻沒有他們那樣的勇敢和氣魄。
想到我爸和我爺爺,想到我是他們的繼承人,我是老趙家第十九代傳人,我的身體慢慢的不再發抖,心中的恐懼也逐漸消散。
爺爺告訴過我,趙家歷代先祖都是爲了除魔衛道而亡,無一人活到自然老死。
我當時還問過爺爺,我們不是風水先生,給人看風水的嗎?這些事情我們也管?
他當時笑着摸了摸我的頭,告訴我,我們的確是給人看風水的,但既然我們有一身本事,能降魔除妖,爲什麼不在老百姓受妖魔迫害的時候,施以援手呢?
其實在那之後,爺爺補充過一句,他說我是個例外。
我我可以貪生怕死,我可以在危及自己生命的時候選擇袖手旁觀,逃得遠遠的。
因爲我從小到大承受了太多劫難,經歷了那麼多的痛苦,要是能渡過最終大劫活下來,這生命可以說是來之不易,我珍惜它,並沒有什麼不對。
但誰的生命不寶貴?
我熱愛這座城,這是我的家,在這裏我認識了我最心愛的女人,認識了好兄弟小胖,認識了那些雖然各有缺點,但都很善良,很樂觀的鄰居,認識了老王和王婆,削麪店的小學徒,還有我的兩位結拜哥哥。
在村子裏的時候,誰都不待見我,誰都把我當瘟疫一樣躲之不及。
爺爺去世以後,我爸離開以後,我孤身一人面對着這個世界,是他們填平了我心裏的空洞。
我在這裏得到了太多太多,哪怕不是爲了保護那些無辜的百姓,而是爲了維護我得到的這一切,我也絕不能就這麼逃走!
我不想失去這些,我不想再回到孤身一人的狀態!
“走,我們繼續,這座宅子還沒有轉遍,我想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我重新振作起來,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雖說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今晚必定爆發一場大戰,看上去找不找尋線索,揭不揭露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可實際上,我們三個人想要活下去,想要有一絲贏面,關鍵就在事情的真相上面。
就像要消滅惡魔,必須要知道其真名一樣,想要消除“果”,必須先知曉“因”。
這也是爲什麼每次有人找我辦事,我都不問症狀和結果,而是讓其將事情的經過先告訴我。
這原理真要解釋起來,相當的複雜,用普通人能聽懂的話來說,就是被我知曉了其經歷,知曉了在其身上發生過什麼,無論多強大的鬼物,力量都會被削弱,而我的力量會在同時增加。
因爲我手握着它的“因”,所以哪怕我自身的實力不足,我也能對其有一種隱性的壓制。
雖然這些還不足以彌補我與這次這隻鬼物之間巨大的差距,但這一份力量,有總比沒有好。
我們手上的線索太少了,我現在只知道這家人姓楚,我的那些推測也還沒有得到證實。
我實在是有些心急,現在是中午,我們的時間越來越少,晚上之前如果找不到真相,我們就完了。
不得不說,馮姑娘和小胖真的是最好的幫手,他們無條件的支持着我,無論我做什麼決定都尊重我,竭盡全力的幫助我。
說實話,我不覺得他們是拖累,有他們在身邊,我反而感到安心。
走着走着,我們來到了後院,花園的深處,有一道上了鎖的生鏽鐵門,之前我們都沒有發現,我眼睛一亮,連忙招呼小胖和馮姑娘上前,準備一同打開這道門。
誰知道他倆一臉的疑惑,這樣問我:“這裏,哪有門啊?這不是一面牆嗎?”
我一下子愣了,拍了拍這鐵門,發出“鐺鐺鐺”的清脆聲響,問他們,這麼大一扇門,他們都看不到,就算看不到,這聲音總能聽到吧?
可更奇怪的是,他們連我拍鐵門的聲音都聽不到,我皺起了眉頭,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不會跟我開這種玩笑。
這也就是說,他們真的看不到眼前的鐵門,只有我能看到。
我抄起鐵鍬,幾下將鎖頭打爛,推開大門,拉着小胖和馮姑娘往前走。
“不是,趙融,你是不是瘋了,這是一面牆啊,要撞上了,要撞上了,啊……哎?我們怎麼……”
被我拉着進了這扇門,馮姑娘和小胖先還以爲要撞牆上了,緊閉雙眼,看樣子是準備好被撞個鼻青臉腫了。
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穿過了這面牆。
我回身看着這道鐵門,依我的猜測,這上面應該是被施加了障眼法,不是術士,或者內力不夠深厚的術士,看到的只能是一面牆。
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一處小院,地方不大,院子裏有一棵樹,樹下有一張石桌子和幾張石凳子,而我們的正前方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小屋,屋子上的牌匾寫着“祠堂”二字。
原來,這裏居然是這楚家的祠堂。
照理來說,就算這家的人死了,人家的祠堂我們這些外人也不能隨便進入,這樣對這家人是一種很大的冒犯。
可現在情況特殊,我也實在顧不了這麼多,我覺得在這裏應該能得到線索,所以我一邊在心裏面不斷道歉,一邊來到祠堂門口,推開了門。
“嘔……”
門一開,一股濃郁的,屍體腐爛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飄散了出來,我們三個人全吐了。
擡頭一看,祠堂裏的供桌前有一具屍體,這家人是二十多年前被殺的,照理來說,二十年光陰過去,什麼屍體都爛成白骨了。
可眼前這具屍體,身上卻全是腐肉,不時還有蛆蟲從腐肉裏面鑽出,不斷的蠕動。
從服飾來看,這是一位姑娘。
而令我和馮姑娘還有小胖都渾身發涼的是,她沒有臉皮,雖然肉腐爛了,但皮膚和肌肉終歸是看得出不同的,她身上其它地方都有皮膚,就臉上沒有,只有肌肉,看上去頗爲可怖。
“終於找到正主了。”
我看着這具屍體,輕聲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