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再三,最終章彥安還是妥協了,“罷了!讓他們進來吧!”
得信郡王應承,總管這纔去請客人。
爲了避嫌,章彥成只待在外屋,並未進去,瑾嫺則直奔裏屋而去。
看到她身影的那一瞬間,章彥安的心情極爲複雜,“瑾嫺……”
瑾嫺瞪了他一眼,並未應聲,直接行至帳邊,但見雯玉仍在昏迷之中,而她的手腕已被纏了紗布,瞧着情形,想必是大夫已經來過了。
瑾嫺不意跟章彥安說話,遂問一旁的丫鬟,“雯玉情況如何?大夫是怎麼說的?”
丫鬟低泣道:“大夫纔剛來爲梁姨娘清理包紮傷口,眼下暫時止住了血,但大夫說發現得晚了些,這會子他也不能保證梁姨娘是否能醒過來,只能看天意。”
“止住了血就好,你別哭,雯玉一定能撐過來的,她不會有事的!”說出這句話時,瑾嫺也沒什麼底氣,但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章彥安做夢都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與瑾嫺同坐在一起,今日他的心願終於實現,卻是這樣尷尬的情形。
她就這般坐在雯玉的帳前,背對着他,一句話都不說,章彥安心下忐忑,遂吩咐丫鬟去準備一些茶點。
瑾嫺爲了避嫌,特地將知秋也帶了進來,有知秋在場,旁人也就不會說閒話。
如此凝重的氣氛使得章彥安越發心神不寧,他寧願瑾嫺斥他幾句,都不願看她這般沉默,
“瑾嫺,你想跟我說什麼就直說吧!我聽着便是。”
瑾嫺有太多的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她又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我該說什麼?我能說什麼?雯玉未入門之前,我跟你說過什麼,你可還記得?”
瑾嫺跟他說過的話,他記得清清楚楚,見不着她的日子,他會一直回味她所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是每一個神情。
“當然記得!你說……讓我善待雯玉,我若欺負她,你不會饒過我。”
他居然還記得?她以爲他早就忘得一乾二淨,“那你又是怎麼做的?”
“我照你所說的去做了,自她進門之後我便待她很好,喫穿用度皆是最好的,甚至超過了妾室的份例,我沒有虧待過她。”
所謂斷章取義,不外如是,“我所說的對她好,不僅僅只是在喫穿用度上,在感情上你也該善待於她。”
“我不喜歡她,這事兒你是知道的,感情之事不能強求,你怎能逼我喜歡她?”
“我沒有逼你喜歡她,但至少你得給她應有的尊重。那隻翡翠鐲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是雯玉的,還是你的鐲子?別撒謊,我要你說實話!”
迎上瑾嫺那探究的目光,章彥安終是不忍心對她撒謊,垂目輕嘆,“鐲子是我的。”
親耳聽到他承認,瑾嫺才確信,原來章彥成沒猜錯,這真的是章彥安的主意!
“你說你善待雯玉,但你爲何要讓雯玉幫你送禮?”
章彥安這麼做,自有他的理由,“我是擔心章彥成在場,你爲了避嫌,不敢收我的禮,所以纔會出此下策。”
如此冠冕堂皇的藉口,也只有他才找得出來,“你既知曉我避嫌,就不該送禮!你是覺得雯玉性子溫和好說話,才這般肆無忌憚的要求她爲你做這個做那個吧?
她纔是你的女人,你卻讓她幫你送東西給別人,你對喜歡你的女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你可有想過她心裏會有多麼難受!”
“可她並未拒絕,她同意了的。”章彥安自認沒有強迫雯玉,瑾嫺笑嗤道:
“那是因爲她的心地太善良,她爲你着想,不想讓你失望,怕你跟她冷戰,所以才委屈自己來討好你,而你根本不懂她的退讓,只會得寸進尺,做出一些傷她心的事來。
天地良心,她真的什麼都沒說,只是因爲我們姐妹之間有心靈感應,我才能猜到她所承受的一切。你不該去怨怪她,不該說些扎她心的話!”
他費盡心思爲她張羅,她卻毫不領情,章彥安滿心委屈無處訴,憤而揚聲反駁,
“我還不是爲了你!平日裏我不能見你,昨兒個是你的生辰,如此重要的日子,我只是想送你一份禮而已,就這麼十惡不赦嗎?”
打感情牌?只可惜瑾嫺是鐵石心腸,他的招數根本感動不了她,
“你我早已兩清,除卻我的親人和章彥成之外,我不需要別的男人給我送禮!你這麼做不會讓我高興,只會給我添麻煩,讓我自責,我會覺得我的存在是釀成雯玉這出悲劇的源頭!
像她這麼好的女人,打着燈籠都難找,就算你不愛她,也不該欺負她,利用她的善心幫你做事,她是個人,心是肉長的,她也會痛的!”
悲憤的瑾嫺只顧控訴章彥安,渾然沒察覺帳中的人兒眼皮在動,雯玉已然醒轉,只是看到瑾嫺也來了,她纔沒睜眼,直至聽到瑾嫺爲她說話,道出她一直想說卻又不敢跟章彥安說的話,她再也繃不住,心痛到幾近窒息的她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身後驟然傳來一道悲慟的哭聲,瑾嫺即刻回首,看到帳中人擡手捂面,她既驚且喜,
“雯玉!雯玉,你終於醒了!”
雯玉淚流滿面,痛哭失聲,“表姐,這世上只有你最懂我,我心足矣!”
瑾嫺那顆懸在心間的石頭終於放下,此時此刻,她無比慶幸,慶幸老天保佑,
“醒來就好,你知不知道我聽說你出事之後有多擔心,我好怕你再也醒不過來。”
方纔聽到表姐爲她申訴,雯玉心中一暖,但章彥安的話又令她心冰涼,“我就不該醒來,我活着只會給旁人帶去痛苦和煩惱,唯有我去了,他才能清淨。”
“傻姑娘,千萬別這麼想,他絕情那是他的事,你沒有錯,你不該爲一個無情之人輕視自己的生命。這事兒我都不敢告訴姨母,她若知曉你做傻事,該有多痛心!”
她們兩姐妹說着話,一旁被奚落的章彥安想說些什麼,卻又插不上嘴,他想問雯玉爲何要自盡,但又覺得這話問出來有些多餘。
昨日在馬車上,他撂過許多狠話,他的本意是希望雯玉斷了不必要的念頭,哪曾想,那番話對她打擊太大,她竟會生出輕生的念頭。
對於來龍去脈,他心知肚明,也就沒好意思再問。
這樣的沉默看在雯玉眼裏,越發刺痛。
她的命都快保不住了,死裏逃生,他竟然無動於衷,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哪怕是親朋鄰居,看到這樣的情形,也該關懷幾句吧?
他對她的厭惡,已然超乎她的想象,令她寒心之至!
章彥安不發一言,就連瑾嫺也看不下去,沒忍住睇了他一眼,“你若是無話可說,那就先出去,別妨礙我們姐妹說話。”
章彥安曉得瑾嫺對他的態度不滿,這才近前道了句,“勞煩你勸勸她,莫再做傻事。”
道罷他便轉身往外走去。
到得外屋,他才發現章彥成也在這兒,僅一簾之隔,那麼方纔他與瑾嫺所說的那番話,他肯定全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