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雲楓的眸光一閃而過,隨後他繼續向前走,行至堂前立定,蘭容與他並肩立定,停下了腳步。
因着黎雲楓是南越人,他的父母不在這兒,南越國特地提前幾個月,遣派他的一位皇叔前來,爲他主持婚儀。
南越國成親的風俗與大堯不同,如今他身在大堯,所有的服飾和禮儀都得按照大堯的規矩來。
這便是質子的命運,黎雲楓沒資格拒絕,他暗暗告誡自己,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保持穩定的情緒,唯有忍辱負重,將來有了翻身的機會,他才能自己做主,不再被人擺佈!
方纔瑾嫺和蘭容去喜房時,新娘子已經蓋上了蓋頭,不能輕易掀開,得由新郎官去揭,是以瑾嫺未能看到蘭容的綽約風姿,她得等着,等着兩人拜了堂,送入洞房之後,再去見證蘭容的風采。
瑾嫺只顧觀禮,並未注意到斜對面那道注視的目光。
今日章彥安亦來賀喜,他以爲章彥成會帶榮王妃來此,不會帶瑾嫺,未料瑾嫺居然也同行!
她的出現對章彥安來說是一種驚喜,此情此景,他不禁回想起曾經的自己。
在陳家村時,他便愛慕瑾嫺,曾夢見過娶她爲妻的場景,夢裏的兩人拜天地,共飲合巹酒,夢醒後,那種悸動令他無比回味。
其實在陳家村的時候,他就有過與瑾嫺成親的念頭,但那時方母纔去世沒多久,瑾嫺情緒低落,他不便在那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請求,便想着等一等,等到瑾嫺情緒緩和之後再說,哪料徐宏會突然出現,直接要將瑾嫺接走。
他不放心,纔跟着瑾嫺一起,護送他來都城。
那時的他怎麼也沒想到,等待他的會是認祖歸宗的命運,與此同時,他也將失去瑾嫺,與她漸行漸遠,被她一次次誤解,一次次推開!
他時常在想,假如在陳家村的時候他就與瑾嫺成親,後續即使回了都城,生米已成熟飯,也許皇上就不會再拆散他們。
但他轉念一想,若是瑾嫺成親了,也許徐宏認爲她沒有利用價值,就不會帶她來都城,那他也不會被認出來,不會見到親人,不會恢復記憶。
可若某一日他突然自己恢復記憶了呢?那時的他會不會嘗試着自己來都城尋親呢?
人的命運往往都是如此,稍有變故便會影響全局,當然也可能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上蒼爲你規劃的那條路。
他此生最後悔的便是沒有當機立斷娶瑾嫺爲妻,若非他瞻前顧後,此刻也不至於遙遙相望,滿腹懊悔。
他望向瑾嫺的目光太過專注,就連章彥成也看到了,章彥成擡手攬住瑾嫺的肩,手臂微微收緊,使得她離他更近一些。
瑾嫺詫異擡眉,但聽他偏頭低語,“在想什麼?可是羨慕這樣的大婚之儀?”
原主入府時只是妾室,沒有什盛大的禮儀,一頂轎子便擡了進來,瑾嫺沒經歷過,但她有原主的記憶。
身份擺在這兒,這輩子她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待遇,瑾嫺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是以她不會去羨慕,
“只是一種形式而已,有更好,沒有也無妨。婚儀是否隆重,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是否合得來,往後的日子是否能過得舒心。”
這親暱的舉止在對面的章彥安看來十分刺眼。
瑾嫺已經原諒章彥成了嗎?她不再計較她所受的那些傷害了嗎?章彥成連他們的孩子都護不住,瑾嫺也不生氣嗎?
又或者說,她心中惱他,卻又因爲某種原因被迫妥協?
倘若是他娶了瑾嫺,他絕不會允許其他女人謀害瑾嫺,更不會允許任何人帶走他們的孩子!
他明明比章彥成更適合做瑾嫺的男人,卻錯失了良機,他一直在等,等一個機會,可這個機會何時才能來臨?
身爲兒子,他不該詛咒自己的父親,但若皇帝一直還在,他的心願便沒機會實現,只能遠遠的遙望,終日被懊悔的烈焰焚燒,嫉妒到發瘋!
就在他思緒飄飛之際,小夫妻已經拜完堂,接下來就要被送入喜房去了。
章彥成和明兆不便過去,他們被安置到廂房品茶,瑾嫺則與寶櫻一起,跟着新娘子去了喜房。
黎雲楓拿喜稱挑起蓋頭,衆人見狀,不由驚呼出聲,“哇!新娘子好漂亮啊!”
平日裏蘭容打扮得很素雅,很少戴首飾,今兒個化的妝容格外精緻,又有金玉首飾襯托,越顯雍容華貴,就連常見她的瑾嫺都眼前一亮,只覺蘭容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蘭容,你今日實在是太美了!”
寶櫻感慨道:“世人皆道:做新娘的這一日,是女人最美的一天,至於往後,若是遇到體貼的好夫君,會越來越美,但若遇到不負責的男人,女人則會勞碌奔波,容顏漸逝。”
瑾嫺掩脣輕笑,“公主這是在點七王子吧?”
這話旁人不敢說,寶櫻渾然不怕,想到什麼便說什麼,黎雲楓也不惱,順着她的話音道:
“小王胸無大志,唯有一願,便是與王妃琴瑟和鳴,郡主是小王親自選的妻子,小王對她一見鍾情,自然會好好守護她,讓她無憂順遂,貌美如花。”
什麼一見鍾情?分明就是瞎扯!蘭容雖不知曉黎雲楓爲何選她,但她可以肯定,絕不會是因爲愛慕。
但他給足了她顏面,她也不能當衆拆臺,勉笑以應,“今兒個有這麼多的親朋好友在此做見證,七王子可要說話算話,否則她們可饒不了你!”
黎雲楓勾脣一笑,“那是自然!小王言出必行,絕不會辜負郡主。”
蓋頭挑下之後,黎雲楓還得去招待賓客,便先告辭,接下來由瑾嫺她們陪着蘭容。
直至晌午開宴,瑾嫺才與寶櫻一起出去,到廂房就座。
這一間廂房之內擺了兩桌,中間用屏風隔開,有引座者在前帶路,他們安排座位都是看身份的,瑾嫺是客,自當聽從他們的安排。
好巧不巧,瑾嫺竟被安排在江心月所坐的那一桌,瑾嫺頓覺尷尬,卻又不好挑剔,只得硬着頭皮坐下。
正與其他女眷說笑的江心月一瞧見瑾嫺的身影,笑容漸收,暗嗤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