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了撇嘴，黃尚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原先躺着的那個休眠倉已經被炸到了牆角。
地上依舊隱約可見火焰星子，滿地都是無人機的殘骸，還有那斷成兩截的粒子炮。
如同被颶風橫掃一般，原先整齊排列着的休眠倉紛紛堆積在了牆角，連那防彈玻璃都在爆炸中粉碎了。
至於那個充滿綠色液體的培養罐因爲距離爆炸中心較遠，和它身後的服務器等電子設備一併倖免於難。
遲疑了片刻，黃尚握着槍向她的方向走去。
“滋滋咳咳，你剛纔那竟是什麼玩意”一個幾乎半毀的小電視泛着雪花白，“生活在裏面”的獵殺者用帶着強烈電流音的聲音向經過他的黃尚問道。
黃尚擡起了手中的槍，指向了那個小電視。
“你就算開槍打爆這個電視也沒用，我活在那臺超級計算機裏。不過在你毀滅我之前，可以解答我的困惑嗎”獵殺者的語氣很無所謂，嘴巴向前臺的方向歪了歪，直接告訴了他該如何消滅它。
“你可以理解爲我有一種特別的炸藥，不過這東西應該誕生於你之後。”黃尚聳了聳肩道。
電視閃過一串雪花白，獵殺者消失了，然而接下來出現在屏幕上的卻是江夢辰。
黃尚的瞳孔微微縮了縮，眯起了眼睛。
“如果你的面前是江夢辰的話，你能下得了手嗎”那俏皮的聲音......應該是屬於獵殺者。
“然而你是獵殺者，是人工智能程序，並不是江夢辰，而且，當初和我交合的那個，應該是由那個蟲子控制的吧”黃尚淡淡地說道。
“嗯......可以這麼說，不過我的存在可是和那個遊戲相互依存的喲。想要毀掉我，你就只能將那整個遊戲給毀掉。這樣真的好嗎名爲江夢辰的女孩可就消失咯。”獵殺者微笑着道。
“本來就是虛擬的存在，消失了也沒什麼不好。不而且那蟲子已經被你困在了精神戰場中，殺死它是必然的，所以那個虛幻的世界必定被我毀滅，雖然它的肉體還在，卻已經奈何不了我了，正好，我對這種生物一無所知，就當是研究標本了，將它帶回去，給基地裏的科學家們看看，估計應該會讓他們驚訝的合不攏嘴。”
“哦向虛擬世界殖民不是你們人類的夢想嗎”獵殺者笑道。
“抱歉我沒那麼高的覺悟，沒準是哪個人代表我提出的夢想至少沒問過我的意見。”
“多少年研究的結晶。30000餘人命換來的數據，你捨得就這麼放棄嗎離高級人工智能可就只差一點了。”那聲音帶着些許的玩味。熒屏中的江夢辰就這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沉吟片刻後，黃尚嘆了口氣。
“我從來都不認爲科技這東西一定是越高端越好。如果科學技術的進步與精神文明的建設脫節，那多餘的那部分就會如同癌細胞一樣，成爲揹負在文明脊背上的腫瘤。或許高級人工智能終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被研製出來。但絕對不是現在。即便這顆腫瘤是靠吸食了無數血肉凝聚的，也必須被切除。”
獵殺者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你的觀點很奇特，很感謝你能耐着性子和我這段程序探討這些問題。不過我依舊好奇，永恆的生命你難道不心動嗎只要我進化成了高級人工智能”
“或許是因爲我身在一個科技水平很低的環境中，並沒有機會經歷那個科技突飛猛進的年代反正在我的眼中，其實低級人工智能就已經夠像一個活生生人的了。爲何一定要執着於賦予機械思考爲何一定要通過純粹的邏輯來獲得感情我很滿意現在的身體，也不打算在虛擬世界中循環個幾千年。”
“即便有一天你的肉體終將毀滅你又能坦然接受嗎”獵殺者幽幽地問道。
黃尚沉默了，不過片刻後他的臉上便露出了不屑的笑。
“或許會有那一天，也或許不會。對於太過遙遠的事我沒什麼興趣考慮。”
獵殺者再次陷入了沉默。
“很有趣的回答，即便是用超級計算機進行分析。我也無法理解你的邏輯。”
“何必理解呢我只是個俗人。”黃尚聳了聳肩，笑道。
比起應該做什麼，想做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按照嚴密的邏輯進行分析人類本來就不是一個完全符合邏輯的生物。
然而正是因爲不合邏輯，所以這個世界纔不會單調。
應該做什麼應該做的事情太多了，永遠都做不完。
“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我擁有感情了嗎”獵殺者露出了微笑。
熒屏中的圖像被雪花白充填。
那個三維圖形構成的臉和江夢辰那張青春靚麗的臉不斷的交替着閃現。
獵殺者人工智能或許都是，也或許都不是。
或者說。
該叫它編號x71291
黃尚思索了片刻後，沒有回答，只是反問了一句，“你會爲自己的消失感到惋惜嗎”
編號x71291愣了愣，眉角微微向下，但隨即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滋滋，或許...有一點可惜”
“那麼祝賀你，你已經至少具備一種感情了，那麼......再見。”
只有生命纔會爲自己的消失感到惋惜，如此說來的話，它已經算是成功了，至少已經觸摸到高級人工智能的邊界了。
然而很可惜，這不合時宜的技術必須被埋葬。
生命意義上的永生或許可怕，但至少不會滅亡人類本身。
然而一種不受制約且性能優越的新物種的誕生，必將取代舊的物種，成爲世界的新主人。
思考爲其提供了反叛的可能，感情爲其反叛提供了動機，其實低級人工智能就已經夠用了，不是嗎
何況，它已經嘗試奴役人類了。
真是暴殄天物，這可是個逆天的黑科技......
然而不受控制。
嘆了口氣，他還是下定了決心，扣下了扳機。
“嗯，再見。”編號x71291微笑着迎接了屬於自己的結局。
砰
終於結束了，黃尚回到了動力裝甲那，從備用箱中取出了兩塊板磚大小的粘性炸藥，然後回到了大廳內。
將炸藥扔在了那運轉着的超級計算機上，他按下了手中的起爆裝置。
灼熱的火花頃刻融掉了那鋼製的骨架，整臺科技的結晶，就在這絢爛的火光中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