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過程，又一次重複上演。
牧野在裏面跟閻王爺展開一場艱難的戰爭，寸步難行。他們在外面煎熬地守候着。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下午，向暖又一次走進了重症監護室。
要說的話，昨夜好像都說完了。這會兒對着他越加蒼白的臉和灰暗乾裂的脣，她半天也開不了口。最後只能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試着將臉貼上去，隨即臉頰被一片冰涼給侵襲了，一直涼到心底。
向暖鼻子發酸，卻咬緊了牙關，不敢放縱情緒。
醫生說了，他要是再不醒來，情況就會更加不容樂觀。
“你……不能這樣對我的。我好不容易纔遇到一個真心待我好的人，你不能這麼容易就把我的幸福給奪去，你不能……”
向暖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只好拼命地仰起頭，不讓眼淚涌出來。但低下頭的時候，淚花仍在裏面洶涌打轉，她只好用力地閉上眼睛。
“真……醜……”低低的聲音，沙啞得彷彿只剩下氣息了。
向暖卻像是被雷霆擊中了似的，渾身一顫，瞪大了眼睛往上看去。
那雙熟悉的眼眸雖然不若平常那般鋒芒耀眼，甚至明顯有些渙散，但它確確實實睜開了。
他醒了！
向暖苦苦忍着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好在她還記得自己要幹什麼，第一時間按下了呼叫鈴。“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先別說話，醫生馬上就來！”
醫生護士魚貫而入，毫不客氣地將向暖擠到角落裏。
但向暖毫不介意，就那麼傻傻地笑着，看着醫生護士圍繞着他展開詳細的檢查。側頭看到玻璃窗外面容焦急的公公婆婆，她快步走出了重症監護室，然後擁抱了羅筱柔。“媽，他醒了！他醒了！他跟我說話了！”
羅筱柔也跟着喜極而泣，雙腿一軟趴在了向暖身上，差點兒把向暖給壓倒了。
牧高峯將妻子拉過去，讓她靠在自己胸前。他一向威嚴沒有表情的臉上，也出現了明顯的裂紋。
沒多久，醫生就走了出來，臉上帶着笑。“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晚點就會轉移到普通病房。剩下的，就是休養的問題了。不過他壯得跟野獸似的，想必這不是什麼問題。”
向暖被他給逗笑了，眼淚洶涌澎湃，怎麼擦都擦不乾淨。後來她乾脆不管它，反正沒有誰會笑話她。
想到牧野一醒來就嫌棄自己哭得太醜，向暖又禁不住笑了。她還沒嫌棄他呢，他倒反過來嫌棄她，簡直豈有此理！
也許是她又哭又笑的樣子看着實在是詭異，連牧高峯都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向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我去一下洗手間。”
洗了一把冷水臉，向暖的情緒總算是平復了許多。她看着鏡子裏那個面容憔悴的自己，又忍不住笑得像個傻子。
牧野又在重症監護室裏觀察了一段時間，然後就轉移到了普通病房。他傷得太重，醒了那一會兒之後，又繼續陷入了昏睡當中。
向暖走到窗戶那，看着外面燦爛的斜陽，突然心裏一動，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發到朋友圈，配上文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夫人，你也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就可以了。”說話的人叫鍾志誠，是牧野的警衛員。
向暖一直到這個時候纔有心情打量鍾志誠。
他的五官很普通，只能說還算端正。氣場不像牧野那麼強大，身材也沒有牧野那麼高大，但十分精悍，一雙細長的眼眸精光內斂，一看就知道不是簡單的角色。
想也知道，能做牧野的警衛員，負責牧野安危的人，肯定不會是一般人。
向暖想了想，終於還是點點頭。“那就辛苦你了。”
“夫人客氣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向暖又點點頭，看了一眼牀上仍在安睡的男人，拎了自己的小包去了招待所。
招待所的條件自然比不上大酒店，但是收拾得很乾淨，空氣裏也沒什麼奇怪的味道。
向暖洗了一個熱水澡出來，身體好像舒服了一些，睡意卻是更濃了。幾乎是鑽進被窩裏的那一刻，她就差不多陷入了昏睡當中。
“牧野！”
向暖從噩夢裏驚醒，大汗淋漓地坐起來，摸索着按下了牀頭的開關。
燈光大亮，眼前的環境一目瞭然。
向暖這纔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原來是做噩夢了！
張着嘴粗喘了一陣子，向暖利索地起了牀，簡單收拾一番就直奔醫院而去。
俗話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向暖剛剛踏進病房，牧野就醒了。
牧高峯和羅筱柔都撲到了牀邊，焦急且心疼地問這問那，彷彿牧野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小娃娃。
向暖沒有擠上去，就在一旁安靜地站着，含笑凝望着。
牧野還虛弱得很，不適合說太多話，所以就簡單回答了幾個字。
牧高峯見妻子還要問，忙攔住她。“好了，讓他好好休息。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
反正來日方長。
“對。你好好休息，有什麼話，咱們以後再說。”
牧野沒吱聲，視線緩緩地搜尋起來。
牧高峯就拉住羅筱柔，說：“咱們出去吧，讓他們小兩口說兩句話。”
所有人都離開了，還體貼地關上了房門。
向暖沒動，還在原來的位置直挺挺地站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看傻了吧？你男人是不是帥呆了？”
“撲哧——”熟悉的腔調把向暖給逗樂了。“都成醜八怪了，還帥呢！要不要我拿個鏡子給你照照？保準醜得你懷疑人生。”
這話倒不全是唬人的。
牧野出任務，連着幾天沒有收拾過自己，早就鬍渣邋遢了。加上失血過多，人明顯瘦了，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早沒了往日的俊帥非凡。
但對向暖來說，只要他還好好地活着，就算以後都這麼醜也沒什麼關係。
“過來，讓你男人親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