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家裏,果果已經睡着了。聽張媽說她睡前鬧着要爸爸媽媽,還哭了一場,哭累了才睡着的。
向暖去房間裏看過了,小傢伙的眼睛果然還有點淚痕,睫毛還是溼的。她一顆心頓時就軟了,伸手在她的腦袋上摸了又摸,這才意猶未盡地回了臥室。
房間裏,牧野只穿了一條內-褲在走動,見她進來就將人撈過來親了一口。“今天你也累了,早點洗澡睡覺吧。”
向暖抱了抱他的腰,然後才走進浴室去洗澡。站在水流下,混沌的腦子似乎被沖刷得清醒了一點,但好像還是一團混沌。
她一踏出浴室,牧野就接了她手裏的毛巾幫她擦頭髮,然後拿來吹風筒仔細地幫她把頭髮給吹乾。
“好了,睡吧。”
“那你呢?你還要出去嗎?”
牧野笑了笑,將吹風機放回原處,折回來彎腰將她抱起丟進牀鋪裏。“溫香軟玉在懷,出去幹什麼?”
“你可別亂來!”向暖慌忙伸手去阻擋,卻還是被他壓在了牀鋪裏,從頭到尾啃了一通。她以爲逃不過的時候,他卻又停了手。
“好了,不鬧你了,快睡吧。給你五分鐘,五分鐘後你要是還醒着,我就要乾點什麼了。”
向暖立馬拉起被子,將腦袋一起裹進去。“我馬上睡!”
五分鐘睡着這種事情,向暖不是沒幹過,但今天顯然是辦不到了。她心裏揣了事情,輾轉反側是必然的結果。
“啊——”向暖抓狂地將被子掀開,在牧野懷裏胡亂地蹭了蹭,腦袋拼命往他胸口鑽。“牧長官,我真睡不着,你給我講故事吧?”
“講故事就算了。要聊聊嗎?”
“不知道聊什麼,我心裏亂糟糟的。我對她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要說有,那也是恨。可是突然聽說她死了,知道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這個人了,我心裏還是很難受,不是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就是、就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牧野吻了吻她的額頭,手在她背上輕柔地上下撫摸,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我理解。沒事,很快就好了。”
不過是一個從來沒有交集的人,既然都死了,自然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只是她死前掀起的風浪,恐怕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平息。
“嗯。”
雖然一夜沒睡好,但向暖第二天還是早早地就起來了,吃了早餐就帶着張媽熬的大補餐去了醫院。
羅筱柔的高燒昨夜徹底退了,但被這一場高燒給折騰得夠嗆,人這會兒還在昏睡不醒當中。不過聽牧高峯說,她昨天夜裏有醒過來,喝了點粥才又睡着了。
“爸,要不你回家去歇着吧,我們來照顧媽。”
牧高峯年紀不小了,但是因爲常年在部隊生活,退休了也沒落下基本的訓練,身體比普通人要硬朗得多。但他都熬了兩天一夜了,再熬下去恐怕也喫不消。牀上躺着一個已經夠人仰馬翻了,要是再加一個,那可怎麼好?
“爸,有牧野在呢,有事他也能解決。何況媽的燒已經退了,體溫也穩定了,不會有事的。”
牧高峯點點頭,伸手輕輕撥了一下羅筱柔額角的頭髮,又溫柔地凝視了一會兒,這才離開醫院。
向暖將他的動作和表情看在眼裏,突然心生羨慕。兩個人都過了大半輩子了,卻還是這樣恩愛,真是羨煞旁人。如果自己跟牧野也能這麼過一輩子,那就好了。
嗯,一定可以的!
九點多鐘的時候,羅筱柔終於悠悠轉醒,雖然精神還有些不濟,但看起來可比昨晚好太多了。
向暖特別怕羅筱柔醒來一看到自己就大發雷霆,然後被氣得又昏厥過去,所以注意到羅筱柔有要醒的跡象,她就下意識地想先離開病房。
牧野的五指山往她手臂上一鉗,就把她固定在那。
羅筱柔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明顯處在茫然狀態,連視線都沒有焦點。聽到牧野的聲音,她才緩緩地轉動頭部,視線逐漸聚攏到一起,定格在兒子的臉上。
“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叫醫生?”
羅筱柔沒接話,就那麼定定地看着他。然後視線往下,鎖住了向暖的臉,又沉默地看了好一陣。
向暖僵着身子膽戰心驚地站在那,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羅筱柔的目光很複雜,甚至有種透過她看另一個人的感覺。難道,她是在透過自己看葉文玲嗎?
其實,向暖心裏一直很疑惑,羅筱柔那麼痛恨葉文玲,葉文玲死了,她不是應該歡天喜地嗎,爲什麼會昏倒發高燒?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爲葉文玲是她很重要的人,以至於她傷心如斯呢。
“媽……。”向暖忐忑不安地喊了一聲,聲音細若蚊吶,也不知道羅筱柔聽見了沒有。
牧野端來溫開水,將羅筱柔的上半身扶起來,喂她喝了幾口水。“爸守了你一整夜,剛剛回去休息了,晚點就會過來。”
羅筱柔點點頭,不知道是喉嚨不舒服還是不想說話,總之從醒來起就沒開過口。
向暖從保溫桶裏盛出半碗粥,小心地端過來。“媽,你已經兩天一夜沒怎麼喫東西了,先喝點粥吧。”
見羅筱柔點頭,她暗暗鬆了一口氣。
牧野親自給羅筱柔餵食,直到喝下大半碗粥。
喫完了,羅筱柔臉上竟然有了幾分血色,讓人看着放心了不少。
“你去把碗洗了,我跟向暖說幾句話。”
向暖的心臟重重一跳,接着心跳就找不到慣有的節奏了。她扯着嘴角笑了笑,道:“你快去吧,我陪媽聊聊天。”
等牧野出了病房,去了公共衛生間,羅筱柔的視線才緩緩地移動到向暖的臉上。
向暖像木頭一樣杵在那,不知所措地任由她打量,氣氛沉默的時間越長,心裏就越加忐忑不安。她想開口,但嘴脣動了幾次,也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