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還跟以往一樣，向暖說些家裏的近況，他負責聽，偶爾給點回應。對於他這些日子去了哪裏，做了什麼，彼此都閉口不提。
不過，牧野今天的心情顯然不是太好，不像往常那樣插科打諢，逗得她哈哈大笑。
向暖猜想，也許是楊子君的情況越來越糟糕了。癌症這種東西，到了後期，惡化的速度是很快的。
猶豫過後，向暖還是把話題轉到了楊子君的身上。“對了，你的戰友找到合適的骨髓了嗎？”
“還沒有，骨髓配對本來就不容易。”
“那我想明天也去做個骨髓比對，你知道要怎麼做嗎？或者，你幫我聯繫一下醫生。雖然不一定合適，可到底也是一份希望，對吧？”
“好，我會叫人安排的。”
“嗯。你也別太擔心，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合適的骨髓源，她一定會沒事的。”
那樣驚才豔豔的一個女子，不該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然後黯然離世。她應該重新站起來，重新綻放她的光彩。哪怕那天真的要與世長辭，也應該是馬革裹屍，壯烈一生。
牧野沒有接話。
向暖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接着他緩緩地吐出了一口菸圈。她彷彿看到了他緊蹙得眉頭，半眯的眼眸。
“向暖，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我是說，關於楊子君。”
向暖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突然就沒了聲音。終於要解開謎底了嗎？他終於要告訴她，關於他和楊子君的故事了嗎？
“嗯，我聽說她當初是爲了救你纔出事，說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也希望她能儘快好起來。我還聽說，她是一個特別出色的女子，傳說中的巾幗不讓鬚眉。”
我還知道你們以前是一對兒，感情很要好。如果不是她突然出事，你們肯定已經結婚了，沒準孩子都打醬油了呢。
那樣，就沒我什麼事了吧。
“向暖，有些事情涉及到軍事機密，我不能跟你透露太多。至於傳言，也不盡是真的。你要真的特別想知道，將來我會找個機會詳細地跟你說。現在，你只要記住，楊子君的出現不會影響我們的生活，你也別胡思亂想。”
“嗯，我知道。不過，我明天去做骨髓比對的事情，你千萬別忘了啊。”
“嗯。”
掛了電話以後，向暖在陽臺站了很久，久到感覺有點冷才返回臥室。
第二天一早，醫院那邊就有人聯繫向暖了。
向暖換了衣服就直奔醫院，然後在相關人員的引導下去抽了血。
比對結果一時半會不可能就出來，向暖抽了血就打算離開醫院。走的時候，她剛好經過上次牧野和楊子君呆過的那個花園。
然後，她就這樣遇上了楊子君。
那麼突然的，不期而遇。
遠遠地，向暖看到楊子君微微仰着頭，似乎在天空中找尋着什麼讓她神往已久的東西，認真專注得許久都沒動一下。
就好像，那天見到的那個年輕女孩一樣。
沒有人給向暖指着說那就是楊子君，可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知道那個人是楊子君。莫名其妙，偏又那麼肯定。
向暖瞬間心跳如雷，又快又亂，雙手拽緊了包包的帶子來掩飾身體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抖。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緊張，是害怕，還是別的什麼。
楊子君就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在向暖靠近的時候，她緩緩地轉動輪椅。
兩個人就這麼直面對上了。
那是一雙讓人只看一眼就足以永生難忘的眼眸。
向暖抓着包包帶子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拽得包包的半截金屬鏈叮噹作響。她知道自己應該笑一笑，然後快步走開，可是她動不了。地上好像生生冒出了幾顆釘子，就這麼將她釘在那裏，動憚不得。
相比之下，楊子君十分的淡定，她身上明顯有着一種“任爾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