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並沒有人，懷裏抱着的是牧野的枕頭。
向暖正打算起牀找人的時候，突然聽到陽臺傳來牧野的聲音，聲音不大，但在這安靜的夜裏還是能聽清楚。她忍着一動不動，像貓兒一樣豎起耳朵聽。
“……如果能救她，要我的命都沒問題。但是，我不可能逼向暖放棄孩子………不能，也沒那個資格……”
向暖不知道他在跟誰聊天，卻知道那個“如果能救她”的“她”，指的肯定是楊子君。
六年前，楊子君爲了救牧野可以連死都不怕。
六年後，牧野一樣可以爲了救楊子君連命都不顧。
向暖突然有種自己就是個第三者，在一對捨身相許的有情人之間橫插了一刀的感覺。
難道，她真是在這六年的空白裏恰好撿了個漏嗎？
難道牧野曾經說過愛她，也僅僅是一句甜言蜜語，只爲了讓她高興嗎？
向暖一時間心亂如麻，腦子裏像是被塞了一窩蜜蜂似的嗡嗡個不停，以至於牧野後面又說了什麼，她完全沒有聽到。
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她情緒太激動導致的，向暖感覺肚子有些隱隱作痛，可仔細去分辨又分辨不出什麼來。她將手按在腹部，慢慢地蜷縮起身體。
大概是因爲時間實在太晚了，牧野沒聊多久就進來了。
一直到他來到牀邊，向暖才意識到他進來了，想要閉上眼睛裝睡都已經來不及了。
“怎麼突然醒了？”
向暖伸了個懶腰，故意發出兩聲迷濛的哼哼，咕噥道：“我有點渴了。”
“躺着，我去給你倒水。”
“嗯。”
牧野倒了水來，扶着她喝了幾口。“繼續睡，還是要去洗手間？”
“不去洗手間。你一直沒睡嗎？”
“這就睡。”牧野將水杯放在桌上，迅速上牀來。
儘管心情還亂糟糟的，但向暖還是自動自發地窩到他懷裏，尋找一個讓自己覺得最安心的姿勢。
牧野也依着她，像保護小嬰兒一樣將她整個摟在懷裏，密不透風地保護起來。“睡吧。”
向暖剛纔一通胡思亂想，其實睡意都跑得無影無蹤了，但還是乖乖地應了一聲。只是她睡不着，這樣一動不動地窩着實在難受，卻又不敢亂動。
“睡不着嗎？”牧野感覺到她的身體有點僵硬。“想什麼？”
“我……剛剛做噩夢了。”
“夢到什麼了？”
向暖睜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沉默了半晌。“夢到你那位戰友楊中校……我今天上午是爲捐獻骨髓而去做的身體檢查，結果卻發現懷孕了，也不能給她捐骨髓了，我覺得挺對不起她的……”
“你就喜歡胡思亂想，小笨蛋一個。”牧野用力揉了揉她的長髮，對她又是無奈又是心疼。“你並沒有對不起誰。骨髓捐獻本來就是自發自願的，不存在什麼義務或者責任，自然也不存在誰對不起誰的問題。更何況，你這也是特殊情況。”
“可是我給了她希望，最後又把這希望給掐了。”
當初在向家，向暖親身體驗過這種被人給予希望但最後只得到了絕望的滋味，實在太糟糕了。
向暖“嗯”了一聲，將臉埋進他胸膛。是啊，楊子君那樣的巾幗英雄，心性意志又豈是一般人能比的？她本來就是一個不畏懼死亡的女子，否則又怎麼敢爲了牧野捨棄性命？
“骨髓源也還在尋找當中，沒準很快就能找到能匹配的了。至於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放鬆心情，養好身體，其他的都不要管，懂了嗎？”
“懂。可是我現在一點都不想睡覺，怎麼辦？要不，我們起來看個電影吧？”向暖覺得這個辦法很可行，掙扎着要起身。
牧野一把將她按回去，扣在懷裏。“不行。現在是休息時間，不能熬夜。你閉上眼睛，我給你講故事。”
好吧，這個也不錯。
牧野的故事並不是十分有趣，因爲有趣的部分他以前都講過了。但向暖喜歡聽他的聲音，聽着聽着，睡意就上來了。
第二天醒來，向暖渾身都犯懶，一點都不想去上班。但她向來是個敬業的好員工，所以還是掙扎着爬了起來。
牧野推門而入的時候，就看到她坐在牀沿，呆呆愣愣的像個懵懂稚兒，無法形容的可愛。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腳步也邁得快了許多。
向暖仍有些迷糊地擡起頭，見到熟悉的面龐，笑容一下子像花兒一樣綻開，說不出的燦爛。
“睡得好嗎？”牧野彎腰吻了吻她的臉。
向暖趁機摟住他的脖子，臉湊上去蹭了蹭。“我還以爲你又偷偷地跑了呢。”
牧野輕輕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將桌上的保溫杯拿過來，打開蓋子。
向暖就着他的手喝了幾口，頓時覺得喉嚨舒服了很多，眼睛也跟着眯了起來，甚至下意識地又蹭了蹭牧野。
牧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怎麼跟只貓兒似的？”
向暖呵呵傻笑，在他身上賴了一會兒，“我突然不想去上班，怎麼辦？”
“那就辭職在家好好休息，老公養你。”
“那我一會兒真去跟園長提出辭職了哦？”
“要我幫你寫辭職信嗎？”
向暖大笑，直接在他懷裏打滾。“好啊，你打算怎麼寫？世界那麼大，我想看一看？”
牧野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似乎覺得這個理由已經out的不行了。
“就寫：我要辭職，原因你就別問了。沒錯，有老公養的女人就是這麼任性。”
“哈哈哈……”向暖差點兒笑岔氣。
真提交這麼一封辭職信，園長估計要氣瘋的。對了，沒準她會成爲下一個因爲辭職信而爆紅網絡的人！
牧野等她笑夠了，又替她揉了揉肚子。“好了，起來洗臉喫東西吧。”
“你抱我去浴室。”
“遵命，女王陛下。需要我幫你刷牙洗臉嗎？”
向暖又忍不住笑了，但還是將他推出了浴室。在刷牙洗臉前，她得先解決生理問題。雖然說已經是夫妻了，但她還真沒這種時候讓人觀摩的習慣。小說裏那種開着門上廁所的習慣，絕對不在她能夠接受的範圍呢。
也許是剛剛笑得太厲害了，向暖感覺肚子還有點不舒服。但是當她褪下褲子時，臉上的笑容跟血色一起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這……這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