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本來就處在忐忑不安中，被婆婆這麼一驚叫，更加嚇得臉上血色盡褪。“孕囊那是什麼東西是腫”激動的聲音戛然而止。向暖倏然瞪大眼睛，整個身體都僵住了。腦子裏正在經歷一場電閃雷鳴，等雷電停歇，某樣被遮蓋起來的東西終於露出了清晰的影像。孕囊孕這意思是說，她懷孕了嗎這這是真的嗎“媽”向暖一把抓住了羅筱柔的手，用力得將羅筱柔給捏疼了也渾然不自知。“媽，她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我懷孕了嗎”問完了，向暖就屛住呼吸，等着有人來給她解答，緊張得心臟跟身體一起顫抖起來。“從b超來看，應該是懷孕了。但是因爲懷孕時間還是很短，圖像還不太明顯。建議再做一下別的檢查，確認確認。”於是，檢查方向直接拐了個彎，變成了確認向暖是否懷孕。這個過程中，向暖整個人都是懵的，就跟飄在雲端一樣，腦子裏一堆念頭亂糟糟的攪和在一起，怎麼都理不清楚。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向暖確實懷孕了。“媽，這是真的嗎我怎麼感覺像是在做夢呢媽，要不你掐我一下看痛不痛”誰又能想到，原本以爲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卻突然就懷上了這消息來得如此突然，簡直叫人措手不及，可也着實叫人驚喜。向暖那傻兮兮的樣子，讓羅筱柔實在是哭笑不得。她好笑地搖搖頭，道：“是，你懷孕了，沒有做夢”向暖差點兒沒忍住原地蹦跳起來。“媽，我太高興了，我真的太高興了。”她像一隻樂得找不着北的小動物似的原地團團轉，壓根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實在傻得有夠可以。羅筱柔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從包裏掏出手機。“我得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也跟着高興高興。”“嗯，好。”向暖笑得合不攏嘴，低頭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腦子裏想象着牧野知道這個消息時會是什麼反應。他一定會被嚇一跳吧羅筱柔的電話撥出去，但牧高峯沒接。“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算了，還是回家當面跟他說吧。走，咱們回去。對了，你也餓了，咱們先去喫點東西再說。”“好。”向暖這會兒心情好，幹什麼都覺得高興。站在一旁的醫生看着她們，完全能夠感受到他們的狂喜，可他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牧太太，你們就這麼回去了”向暖和羅筱柔齊齊一愣，但很快就意識到問題所在了。她們只顧着高興，都忘了今天是來幹什麼的了。“這”向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左手本能地護着自己的肚子，求助一般看向羅筱柔。“媽”羅筱柔倒是比向暖淡定得多，腦子也轉得飛快。“孕婦能捐獻骨髓嗎”“這個所謂移植骨髓，並不是抽骨髓，而是抽血，正常人在抽血前要打針下藥，來調集需要用的血。是藥三分毒，這很可能會影響胎兒的健康而且，骨髓捐獻之後人會比較虛弱，孩子恐怕也很難保住,所以”“所以只能二選其一”醫生沉吟了幾秒，最後也沒給出一個肯定答案。“也不絕對，但是”羅筱柔不着痕跡地吐了一口氣，面上沒露出什麼明顯的表情。“這件事情很突然，而且也不是小事，我們需要回去好好商量一下。”“當然，當然”要人家放棄自己的孩子來給一個沒有任何親緣關係的人捐獻骨髓，這本身就很強人所難，有所猶豫也是天經地義的。縱然最後她們真的選擇放棄捐獻，也沒有誰有資格去指責。“那，回頭再聯繫。”回去的車上，向暖一直沒怎麼開口。比起剛得知消息時那份單純而強烈的喜悅，她現在的心情十分糾結。這是她好不容易纔懷上的孩子，她不想因爲任何人任何事而放棄，那太殘忍了。可楊子君的身體確實等不及了，另一個合適的骨髓源也不是這麼容易等到的羅筱柔側頭看了向暖一眼，安慰道：“你也別想太多。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別人都沒資格指責你。記着，你並不欠誰的。”“媽，我知道的。”向暖當然知道自己並不欠誰的，只是如果她放棄捐獻骨髓，對楊子君來言畢竟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如果等不到另一個合適的骨髓源，楊子君這輩子就真的完蛋了。我該怎麼辦牧野知道了，他會怎麼選擇是讓她生下孩子，還是希望她放棄孩子救楊子君向暖將額頭抵在車窗玻璃上，暫時將腦子裏那些亂糟糟的東西拋出去，兩眼放空地“看”着窗外飛掠而過的景物。春末夏初的陽光十分明媚，灑落在車窗上，炫得她有些眼花。車子剛回到大院門口，牧高峯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情況。羅筱柔得知他這會兒就在家裏，就沒在電話裏跟他談。“我們已經在門口了，見面再說吧。”牧高峯大概是從羅筱柔的語氣裏察覺到了事情不簡單，於是就在客廳喝着茶等他們。不過他是那種心裏波濤洶涌、風起雲卷但臉上也看不出蛛絲馬跡來的性子，所以向暖和羅筱柔進門後，他也沒有急巴巴地開口詢問。張媽倒來兩杯熱茶，分別放到向暖和羅筱柔面前，然後就鑽進廚房去準備午飯了。“向暖懷孕了。”羅筱柔喝了一口茶，然後將這個重磅消息丟出來。牧高峯喝茶的動作一頓，臉上雖然沒有明顯的表情，但看得出來心情不錯。“好。”所有的情緒就藏在這一個字裏了。向暖想到公公這沉悶的性格，忍不住有點想笑。羅筱柔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突然道：“向暖，我看你也累了，回房間去休息一會兒吧。等飯菜做好了，我讓張媽去喊你。”向暖知道他們這是有事要商量，當然配合地起身上樓，而且大喜過後，她確實感覺到有點疲憊。羅筱柔一直看着向暖的背影消失在二樓樓梯口，這纔將視線收回來，跟丈夫對上。“如果要留下這個孩子，楊子君那邊恐怕就得另找合適的骨髓源了。”但骨髓源哪裏是這麼好找的“向暖是什麼想法”“我還沒真正跟她談，但是她好不容易懷上這個孩子，又怎麼捨得放棄做母親的，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做不來那種決定的，那比殺了她還要痛苦。說來說去，也只能怪命運弄人。這孩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羅筱柔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私心裏，她當然更願意將孩子留下來，那可是她的寶貝孫子啊可那個等着做骨髓移植的人，偏偏又是楊子君牧高峯沒有接話，只是點了一根菸，半眯着眼睛，沉默地吞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