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知道自己就算不帶上她，她恐怕也是要偷偷跟過去的，就乾脆一起走了。只是剛剛點了一桌子的菜，還沒喫多少，也來不及的打包，實在浪費。午休時間，路上比較通暢，但他們跑了沒多遠，羅筱柔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蘇問心死了。”羅筱柔的聲音裏有着深深的惋惜，不管他們喜不喜歡蘇問心，可那到底是一條生命，生命的流逝總是讓人覺得沉重和悲哀。向暖倏然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相比之下，牧野倒是冷靜。“怎麼回事”他是絕對不會相信蘇問心真的有那個勇氣跳下去，除非有什麼環節出了問題。“具體是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剛剛纔收到的消息。”牧野沉默了幾秒。“我知道了。”向暖看着他將手機放到中控臺儲物格里，車子再往前開了一點距離就緩緩地靠邊停下，拉起手剎，隨即掏出一根菸點着，眯着眼睛吸了兩口。車子裏一時間安靜得有些嚇人，只有牧野吞吐煙霧時的氣息聲。向暖的視線慢慢地從他臉上移開，轉向正前方看着面前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心情是無法形容的複雜。蘇問心的不依不饒確實讓她不勝其煩，甚至產生過希望這個人永遠不要在自己面前再出現的想法，但她絕對沒想過要蘇問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沒了。儘管蘇問心是自己作死的，但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也當真是可惜若是料到會有這個結果，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當初的任性妄爲可人生哪裏有什麼如果只有小說裏纔會有重生和靈魂轉世活着也許有諸多的不如意，可若是死了，就真的什麼希望都沒有了。好死不如賴活着，這從來都是真理向暖緩緩地吐出一口悶氣，又將視線轉到牧野臉上。“你在想什麼後悔剛纔沒有馬上接電話然後去救人嗎就算你立馬趕過去，恐怕”“我沒有後悔，我想的也不是這個。”就算他馬上接電話趕過去也是趕不及的，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蘇清明當時就在醫院。梁蓉着急給他打電話求助，蘇清明卻沒有“那你到底在想什麼啊”牧野搖搖頭，沒有回答，皺着眉頭又吸了一口煙。向暖也琢磨不好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索性就不去揣測了，自顧自地說起自己的想法。“每次碰上蘇問心，最後都會變得很不愉快，她是真的特別固執，說話也難聽，總是讓人覺得很難受也很無力。我有時候也會暴躁得恨不能拿個拍子，直接一拍子將她拍到外星球去，讓她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可現在聽說她真的消失了，永遠消失了，我的心情還挺難受的，特別難受”向暖又忍不住緩緩地吐了一口氣，可胸口悶悶的感覺並沒有消失。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生命更珍貴，生命的流逝哪怕是發生在窮兇極惡的人身上，也不會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何況蘇問心還沒到窮兇極惡的地步。牧野滅了手裏的煙，突然側頭問向暖：“你接下來去哪裏回幼兒園，還是去錦繡園”啊話題轉變得太突然，向暖一時愣住了。“你不用過去看看嗎”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之類。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好像還真沒什麼可以幫忙的，而且蘇清明和梁蓉這個時候恐怕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牧野。在這件事上，牧野比誰都無辜，可在外人看來總有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嫌疑。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如果蘇問心還活着，大家會覺得她不可理喻，喜歡應該是自己的事情，不該強求於對方。可現在蘇問心死了，大家出於同情，很容易就會覺得這事兒的責任在牧野的身上，至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好。蘇清明和梁蓉痛失女兒，恐怕更是不分青紅皁白，直接把罪過全都扣在了牧野的頭上。“我過去，你就不用跟過去了。”“那好吧。你趕緊過去吧，我打車就行了。”向暖趕緊推門下車，“你快走吧，別耽擱了。”羅筱柔之所以打電話過來，肯定是因爲梁蓉找了她。聽羅筱柔之前的態度，她沒準已經給了梁蓉肯定的答覆，牧野要是遲遲不見人，恐怕更要被人無端指責。牧野點點頭，放下剎車，車子緩緩地駛出停車位，然後很快就在馬路上飛馳起來。向暖看着熟悉的車子消失不見了，纔拿出手機來叫車，可是還沒發出請求就退出了頁面。環視四周，她發現前面不遠處就是一個大型商場，肯定有咖啡館奶茶店之類的。還是去坐一會兒吧。向暖進了一家規模大環境好的奶茶店，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果汁。奶茶店裏多是年輕的男女，要麼三五成羣，要麼雙雙對對，但無處不洋溢着青春的氣息。他們說說笑笑，甚至打打鬧鬧，讓人羨慕。向暖靜靜地看着他們，靜靜地感受着屬於青春的美好，也感受着生命的美好。然後，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蘇問心。現實中，向暖沒有見過跳樓慘死的場景，那樣血腥可怕的場面，絕對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範圍。但是，她曾經在網上不小心點開過跳樓自殺的視頻，在屏幕裏目睹過那血淋林的畫面，後來連着好幾天都噩夢連連。自那之後，她看到跳樓或是車禍的新聞就只看文字，不碰圖片，更不點視頻。蘇問心活着是個絕世大美女，臉蛋完美身材火辣，走在路上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多瞅兩眼。可就在剛剛，她從高高的樓頂上墜落在冷硬的地板上，只留下破碎的屍體和觸目驚心的鮮血，委實讓人唏噓。生命本就脆弱，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向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轉頭看着窗外的人潮擁擠，許久也沒動一下。等心情平復了一些，她纔打車回了幼兒園。一直到進了幼兒園，向暖都沒有給牧野打電話詢問情況。這個時間，午睡剛剛結束，孩子們正在穿衣打扮。老師在幫每一個長頭髮的小女兒扎頭髮編辮子，整齊有序地忙碌着。已經穿戴整齊也梳理好頭髮的孩子們在一旁擺弄玩具，不時地就要咯咯大笑甚至放聲尖叫，一副不識人間愁滋味的可愛模樣。看着這些天真可愛、蓬勃生長的小寶貝兒，向暖的臉上立馬就有了笑容，也很容易就能忘記了那些糟心的事情。下班時間到了，向暖接到了牧野的電話，說他已經在幼兒園門外等着了。“你等我一會兒，十分鐘。”等孩子們基本都被接走了，向暖纔拿着包走出幼兒園。爲了不影響家長接送孩子，牧野特地將車停得遠了一些，在大約一百米開外的一棵樹下。向暖對它已經不能再熟悉了，所以一眼就找到了它，然後撒腿跑了過去。她剛坐進副駕駛座，一杯冒着熱氣的奶茶就遞了過來。“椰果奶茶。”“牧長官，我愛死你了”湊過去飛快地親了他一下，向暖繫上安全帶，抱着熱熱的奶茶笑彎了眉眼。再低頭嘗一口，又甜又香的味道更是讓人心情都變得美滋滋的。“還有這個。”一塊小巧精緻的點心又遞了過來。向暖歡歡喜喜地接過來，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問：“你怎麼知道我餓了”“你猜”她中午還沒喫飽就跟着他一起趕往醫院，不餓纔怪。“不要你的心思太難猜了，我纔不要找虐呢。”向暖將點心送到他嘴邊。“嘗一口。”牧野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咬了一小口，甜膩的味道依然讓人不喜。向暖注意到他的反應，也就不逼着他再嘗一口了。喫完了點心，又喝了一會兒奶茶，向暖才猶豫着要不要提起那件事。這事兒其實真的不好提，可是她又忍不住。正糾結的時候，牧野朝她看了過來。“想問什麼就問吧。”“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啊，怎麼總能知道我在想什麼”“因爲你太笨，想什麼都寫在臉上，只有傻子纔看不懂。”向暖不知道的是，牧野他們是有專門的心理學課程的，比大學裏那種泛泛而談的課程要深入得多，也實用得多。如果撇開口才不談，他們當中隨便一個人都比一般的心理專家更有水平，畢竟給他們上課的人都是身經百戰的箇中翹楚，他們要打交道的對象也都不是普通人。向暖朝他做了個呲牙咧嘴的表情，跟果果學的。收了表情，她將話題轉入正題。“你去了醫院之後，什麼個情況”“人已經死了，還能怎麼樣梁蓉傷心得暈了過去，至於蘇清明”“蘇清明怎麼了”難道因爲無意中害得蘇問心墜樓，傷心難過之下也“他該不會因爲後悔和內疚而”牧野用一聲滿含輕蔑的冷笑打斷了向暖。“後悔內疚他高興還來不及。”什麼女兒死了，做爸爸的還高興這怎麼可能難道蘇問心的死還有內幕向暖嚥了嚥唾沫，突然感覺一股寒氣從心臟開始散發，勢不可擋地將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給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