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開海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重整
    十五世紀末至十六世紀末。

    世上幾乎沒有騎兵能在同等數量的條件下,正面衝鋒擊敗一支完全由西歐封建騎士組成的馬隊。

    原因與板甲沒太大關聯,同時代的重騎兵不論隸屬於哪個國家,防護能力基本上都能免疫大多數銳器,哪怕三百年前的成吉思汗的具裝鐵騎也是如此。

    主要在馬,西歐的騎士的馬體形巨大,是一種專注於封地與封地間開片短距離戰術能力極佳的戰馬,在衝鋒中有統治優勢。

    不過正常情況下也沒人會瘋狂到組建如此一支成本巨大的騎兵隊。

    正常體制下,除了歐洲,誰會拿幾百個甚至上千個低級軍官集結到一起發動衝鋒?

    但這事確實在英格蘭發生了。

    就像另一個時空的八里橋。

    騎士們先後經歷了火箭、炮彈的射擊,陣形亂了、許多人落馬,混亂之際,明軍騎兵以密集陣型自中軍馳騁而來。

    他們秩序井然,列着非常整齊的隊形安安靜靜地小跑過來,騎着強壯的戰馬,分組變換隊形時沒有絲毫凌亂,人們聽不見任何指揮號令也沒有跟隨在騎兵左右的軍樂隊。

    就像傍晚逼近天邊的火燒雲,一切悄無聲息,除了鐵面甲後面冰冷的眼神,只有沉沉的馬蹄聲迴盪在戰場上。

    在五十步外,小跑的騎兵陣中突然一聲暴喝,一切被陡然加快,數個秩序竟然的騎兵隊像一面面轟踏而來的鐵騎牆,穿過己方炮隊的缺口,踏着被轟倒在地的奄奄一息的戰馬,挺着鐵矛快速衝向恐懼的騎士們。

    他們分工明確,他們乾淨利落。

    最優秀的北洋騎兵能在兩步距離內準確地用長矛格開步行騎士揮來的兵器,再用回馬槍把長矛遞進騎士的屁股。

    這種人往往是帶藝從軍,才能使出驚豔的技藝;更多騎手則用非常紮實的橫衝直撞,把長矛捅在盔甲上把人撞翻個跟頭,留給後面提着骨朵的袍澤補上一記悶頭錘。

    再好的盔甲與技藝,都不能抵消騎兵對步兵、結陣對散兵、人多對人少的優勢。

    只要捱上一記,等待他們的便是綿延不絕的打擊,一次又一次仗着馬勢敲擊在頭盔上,就像把自己塞進倫敦塔鐘樓裏,叮叮咣咣響個不停。

    在永無休止的踉蹌中,總有一擊能把人擊倒到再也站不起來。

    騎士們的攻勢受阻後,牧野營苗洛魁步兵向正在前進的英軍步兵發起了最恐怖的衝鋒。

    他們嚴格依照牧野流行的北洋步兵操典行進,說是衝鋒,但速度並不快,只是挎着威武的大步上前。

    如果只是手提大盾長牌、肩扛如人臂展的大弩,並不會讓對面清一色肩扛荷蘭造西班牙式重火槍的英格蘭步兵感到恐怖——他們居然扛着炮前進!

    那些被紮在陣前的虎蹲炮,被各個小隊用非常簡單的三個步驟拔起,兩個身強力壯的上弦手一個扛起五十斤炮筒、一個背起裝着散子筒與虎爪、爪釘的木箱,邁着大步向前進發。

    這個場景,令蘿蔔軍火槍手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

    剛纔他們躲在重步兵身後,絕大多數都沒有直接遭受炮擊,但自進兵起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這些小炮近距離把重裝騎士轟得毫無還手之力。

    現在這些炮要找上自己了。

    畏懼歸畏懼,他們還是得跟着風笛聲前進,儘管在明軍軍陣傳來的軍樂壓制下已很難聽清己方軍樂的調子。

    虎蹲炮的爪釘與重型火繩槍叉架幾乎同時落地,兩邊的引藥也接近同時灑下,愈加接近的戰場再一次被瀰漫硝煙佔據。

    鋪天蓋地的重型火槍彈穿透長牌,命中其後的牧野營士兵,前面的人倒下,中間的人拖走,後面的人補上。

    戰線越來越薄,直至虎蹲擺設陣前的虎蹲炮放響。

    這一次,虎蹲炮不再追求近距離殺傷。

    鋪天蓋地的彈雨中,始終以密集線陣示人的牧野營終於發起小隊式的集羣衝鋒,各陣的苗洛魁武士在盾手的保護下抽出腰間環首苗刀,提着長標短矛向被散彈壓制的英軍火槍手發起突擊。

    剛纔還牛氣沖天昂首闊步的火槍手在遭受虎蹲炮噴射後整整三個大隊統統滿地軲轆着喊媽媽……正經被打死的幾乎沒有,但架不住疼。

    歐洲的火槍手是一支非常神奇的部隊,因爲領主老爺不會去訓練這些人,甚至巴不得招來的火槍手參與一場戰鬥就死掉,這樣就不必支付接下來的工資。

    甚至地位還遠遠不如過去鎖甲時代的弩手。

    不論弓手、弩手,乃至所有的劍、矛、騎槍,有兵器並不意味着什麼,使用兵器人的技藝能決定一柄兵器在戰鬥中達到的效果,這些兵器都是消耗品。

    火槍不一樣,反正歐洲缺少火藥的大環境下能準確命中三十米外東西的射手鳳毛麟角,人死了隨便拉個農夫來教他怎麼裝藥,基本上三天就能達到上一個火槍手的水平。

    戰鬥力依然還在,十個火槍手在戰鬥中只要瞎貓碰上死耗子斃掉對方一名步行騎士或重裝步兵這買賣就穩賺不賠。

    這其實也是西班牙人在如今歐洲僱傭兵行業中最爲喫香的原因,出去拿着西班牙軍團的服役徵募,工資都比別人高一半。

    這年頭,西班牙戰士就是資深老兵的代名詞。

    他們極爲有限的訓練主要精力都放在於如何列隊與給火槍裝填火藥並準確打響上面,鎧甲更是想都不要想。

    守着米蘭的西班牙射手能戴個高頂盔就算火槍手裏的土豪了。

    虎蹲炮打的就是這種無甲裸男。

    那是真疼啊,被打瞎眼、頭破血流的數不勝數,甚至幾乎讓他們在牧野營一個個小隊衝至近前毫無還手之力,便一個個做了刀下之鬼。

    列陣一上午,開片半時辰。

    騎士幾乎盡沒於陣,火槍手被殺得殺、逃得逃,順便帶垮了後面被輪番炮轟士氣早已搖搖欲墜的重步兵和輕步兵方陣,羅伯特·達德利伯爵無奈之下只好下令撤退。

    明軍看上去無意追擊,因此留下最精銳的重步兵構成一道防線,潰軍在三裏外重整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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