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跟蔡長亭一起回來的。</p>
這天回到家，顧輕舟就聽到了平野四郎發脾氣。</p>
他素來冷漠寡言，薄情淡恩的樣子，誰也不看在眼裏，今天卻突然發火了，而且火氣非常大。</p>
他用日語快速說話。</p>
然而，話卻是沒什麼複雜，幾乎都是罵人的。</p>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平野四郎嘰裏呱啦的。</p>
顧輕舟學日語的時候，感覺挺好聽的；平野夫人和蔡長亭說的，也挺不錯；可她聽到平野四郎說日語，就特別刺耳。</p>
那地地道道的日語，讓她聽了格外反感。</p>
她也許是討厭平野四郎的緣故吧？</p>
仔細想想，平野四郎並沒有蔡長亭和平野夫人招人討厭，因爲他不愛說話。顧輕舟對於安靜的人，是有好感的。</p>
到底爲什麼如此討厭平野四郎，甚至連他的口音都討厭，顧輕舟也想不明白。</p>
她看了眼蔡長亭。</p>
蔡長亭表情絲毫不變，低聲對顧輕舟道：“走吧，我送你回房。”</p>
顧輕舟嗯了聲。</p>
二人慢慢往回走。</p>
走到了自己的院子裏，看到兩個常用的女傭，正在喂一條狗。</p>
顧輕舟有點詫異。</p>
這兩個女傭看上去是平野夫人的，實則被葉嫵收買了。</p>
顧輕舟卻不是非常信任她們，因爲能被葉嫵收買，也可以被蔡長亭再反收買。</p>
總之，她一概是很小心翼翼的。</p>
這兩個女傭都是三十多歲的年紀，跟顧輕舟談不上什麼交情，平日裏大家都不怎麼交談。</p>
此刻她們卻在逗弄一條狗，讓顧輕舟不解。</p>
“......這是我孃家妹妹養得狗，她全家搬到天津去了，就把這狗送給了我，我今天來不及回家，帶到了府裏，等會兒就帶回去。”女傭跟顧輕舟解釋，還有點忐忑。</p>
顧輕舟沒說話，蔡長亭則問了：“它身上有跳蚤嗎？”</p>
“沒有沒有，它也是家養的，平日裏常給它洗澡。”女傭道。</p>
顧輕舟看了眼女傭，又看了眼蔡長亭，半晌才說：“既然如此，就先拴在屋子裏吧。”</p>
女傭高興道是。</p>
顧輕舟也知道，女傭們都住在倒座的房間裏，幾個人一間，院子裏擁擠不堪。</p>
人來人往的，會嚇到這條狗，只怕一夜狂吠，大家都別想睡了。</p>
而顧輕舟這裏，空空蕩蕩的，且她總是不回來，女傭就領了過來，想着湊合一夜，明日她男人就來接了。</p>
不成想，顧輕舟居然回來了。</p>
顧輕舟雖然冷漠，性格卻不錯，她開口讓留下了，女傭感激不盡。</p>
顧輕舟轉身，立在瑤階上，對蔡長亭道：“你先回去吧，夫人那邊還需要你。”</p>
蔡長亭道：“晚上想喫什麼？我叫人做了給你送過來。”</p>
顧輕舟一瞬間想到了朱嫂做的各種嶽城菜。</p>
司行霈也會做......</p>
不知是饞了，還是想司行霈了，她情緒微落，沒滋沒味道：“我不太餓，晚上喫米粥就可以了。”</p>
蔡長亭這才離開。</p>
天氣很暖，不成想到了黃昏時，卻淅淅瀝瀝下起了雨。</p>
雨越下越大，好不容易回升的氣溫，又開始冷了。</p>
“沒事，再熬幾天。這場春雨之後，就不會如此寒冷了。”顧輕舟說。</p>
顧輕舟心懷着這樣的期待，慢慢等着春暖花開。</p>
入了夜之後，她早早就睡下了。</p>
可是睡不着。</p>
這不是顧輕舟的問題，而是那條狗。換了環境不適應，狗不停的吠。</p>
女傭冒雨要把狗牽走。</p>
顧輕舟反正也睡不着，就站起身，對女傭道：“拿些肉給它喫，看看到底是餓了還是其他......”</p>
女傭很感激。</p>
她果然去拿一塊生肉。</p>
肉被開水燙過了，半熟不熟的放在一碗米飯裏。</p>
女傭將米飯和肉，連帶着端給了那狗。</p>
狗果然是餓了，喫完了就消停了，顧輕舟失去了覺頭，怎麼也睡不着。</p>
她想了很多事，就想起司行霈那邊有個賬目，她想要查一查，好像上個月答應給狗子和四丫兄妹漲月錢，這件事她忘記交代了。</p>
顧輕舟在鄉下長大，在她成長的過程中也不闊綽，她很清楚錢財對傭人的意義。</p>
說好了漲錢，又忘記了，這樣的東家會失去人心。</p>
顧輕舟挺看好狗子和四丫的，想着將來可以帶到平城去用，算是自己的心腹，故而不能耽誤了。</p>
所以天剛矇矇亮，顧輕舟就起牀了。</p>
她穿戴整齊，見外面的春雨已經停了，隱約是要放晴的樣子，她也沒拿傘，甚至沒喊傭人，自己打算去車馬房。</p>
那邊有她的司機。</p>
顧輕舟的院子到車馬房，要經過平野夫人和平野四郎的正院，故而她從後花園轉。</p>
雖然繞路，卻不必一大清早被平野夫人看到。</p>
顧輕舟繞道而行，然後她總感覺有什麼人在背後跟蹤她。</p>
天色尚未大亮，到處都是迷濛的，顧輕舟視線倒也還好。</p>
她往前面迴廊處一藏。</p>
等她藏好了，準備去看看身後的人時，一條狗竄到了她面前，就是她院子裏那條狗，嗅着她的味道跟上來的。</p>
這狗對顧輕舟不友善，直直的呲牙咧嘴。</p>
顧輕舟心想：“不至於咬我吧？”</p>
她試探着伸出手，想要摸一下狗的腦袋，不成想那狗直直朝她的手張開了利齒。</p>
顧輕舟嚇了一跳。</p>
她雖然沒有動，狗卻躍躍欲試想要撲向她。</p>
不動也不行了。</p>
顧輕舟轉身，想從迴廊那邊繞過去，繞到假山上。</p>
那狗卻狂吠一聲，直直朝她撲了過來。</p>
顧輕舟一退再退，下過春雨的地上全是泥，泥濘溼滑，顧輕舟光想着躲開狗，卻沒有留心足下的泥，故而摔倒了。</p>
摔倒的時候，顧輕舟很清晰感覺大腿被什麼咯了下。</p>
一開始是很清楚的這種感覺，過了最初那一霎，鋪天蓋地的疼痛就襲向了她，她想要後退也難，同時那隻狗已經用力咬住了她的小腿。</p>
“啊！”</p>
這聲驚呼，不是顧輕舟，而是早起掃院子的傭人。</p>
庭院炸開了鍋。</p>
顧輕舟沒當回事，抓起手邊的石塊去打狗，不成想狗根本不怕她，躍躍欲試的撲向了她的喉嚨。</p>
與此同時，黑影翩然而至。</p>
顧輕舟嗅到了血腥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