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霈大尾巴狼一樣裝腔作勢，官腔打得厲害，說要初五纔回來，要跟將士們一塊兒過年。</p>
結果，大年初一一大清早，顧輕舟就被伸入被窩裏的一雙涼手給驚醒了。</p>
她睜開眼，屋子裏的光線不是那麼足，影影綽綽裏，司行霈眉目似染了一層霜，外面很冷。</p>
他也不管不顧，手伸到了她的被褥裏取暖，還湊過來親吻他。</p>
顧輕舟感覺哪裏不對勁。</p>
然而纔想起，這人身上的氣息清冽得過分。</p>
他在軍營過除夕，不可能不沾菸酒的。他哪裏顧得上洗，肯定是迫不及待結束，就奔向了機場。</p>
然後，飛機順利到達太原府。</p>
“你換衣裳了？”顧輕舟眯起眼睛問。</p>
到家之後先洗漱，一看就不安好心，顧輕舟啼笑皆非。</p>
“嗯。”司行霈笑道，“怕薰了你。”</p>
顧輕舟掀起被子。</p>
司行霈立馬鑽進來，將柔軟的她抱了個滿懷。</p>
“凍死我了。”他嘟囔道。</p>
這話的尾音，逐漸淹沒，他拉過被子，罩住了他們的頭臉，兩個人藏在黑暗溫暖的被窩裏，踏實又隱祕。</p>
而他要做的事，就更加隱祕。</p>
葉嫵早早起牀，先去給她父親拜年，發現父親在六姨太那邊，居然還沒起來；她也沒多想，轉身來了顧輕舟這邊，又被傭人擋住，說顧輕舟也沒起。</p>
葉嫵看了眼手錶：“已經八點了，老師怎麼還沒起？”</p>
傭人道：“三小姐，師座早上過來了。”</p>
葉嫵這時候就聽懂了。</p>
聯想到她父親那邊，葉嫵只感覺大年初一就受到了荼毒。</p>
這些大人們，太不講究了！</p>
葉嫵去找程渝。</p>
程渝聽了葉嫵的兩碗閉門羹，道：“唉，閃瞎狗眼的事天天有，你是運氣不好，大年初一遇到了。”</p>
葉嫵：“......”</p>
沒聽出這話哪裏是在安慰她。</p>
葉嫵就在程渝這邊，和程渝一起吃了早膳。</p>
她很識趣，沒有問程渝是什麼病。</p>
“程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去給其他親戚朋友拜年了。”葉嫵道。</p>
程渝點頭：“外頭冷，多穿點。”</p>
葉嫵逛了一圈，中午在她大姐家吃了午飯，陪着她大姐的兒子童寶又走了幾家親戚，下午四點多才回家。</p>
大年初一是晴朗的好天氣，碧穹萬里無雲，蔚藍高遠，風吹在臉上，寒冷乾燥，卻又有幾分臘梅的清香。</p>
“今年的年景肯定很好。”葉嫵想。</p>
她正在感嘆，就瞧見一輛汽車停靠在督軍府門口。</p>
督軍府門口早已停滿了來拜年的汽車，此車原本不算特別起眼的，可葉嫵愣是看了好幾眼。</p>
因爲，她從汽車滑過的窗口裏，瞧見了女人驚鴻一瞥的側顏。</p>
等車子停下，女人推開了車門。</p>
她穿着一件黃澄澄的皮草外套，腳上是小短靴，如此冷的天，也是穿着玻璃襪，亭勻小腿落地，佳人倩影婀娜。</p>
葉嫵微愣了下，心中莫名一個咯噔。</p>
是方悠然。</p>
“父親跟方悠然到底有沒有斷？”葉嫵想。</p>
如果沒有斷，那他們是不是該定親了？</p>
然後，葉嫵就看到了方悠然皓腕微擡，攏了下鬢角，纖柔皓腕似凝了霜雪般白皙，青蔥手指上，一圈白芒在日光下刺眼。</p>
葉嫵的眼神略微發緊。</p>
她看方悠然，方悠然也瞧見了她：“三小姐......”</p>
葉嫵愣了愣。</p>
“方小姐，這麼早......”葉嫵被那顆鑽戒閃瞎了眼，眼睛疼腦殼也疼，說話就不那麼利索了。</p>
想她二姐曾經的努力，如今一切都化爲泡影，葉嫵在這個瞬間，差點懷疑她二姐是被人綁架了。</p>
“......您是從哪裏來的？”葉嫵問，目光也從她的戒指上挪開。</p>
方悠然道：“從北平過來的。卓少帥來給督軍拜年，我順勢搭乘了他的飛機。”</p>
卓家正在拉近和葉督軍的關係，卓莫止掛職在葉督軍麾下，大年初一給長官拜年，是正常的禮數。</p>
而方悠然能勾搭上卓家，就不太尋常了。</p>
方家若有這等實力，方悠然何至於蹉跎到現在？</p>
葉嫵漆黑的眼珠子略微轉動了下，不着痕跡，沒留下半分漣漪：“真巧。方小姐，你是訂婚了嗎？”</p>
方悠然自己也擡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p>
她的笑容明媚又溫柔：“不算的......”</p>
葉嫵心中如明鏡，不再過問。</p>
她又看了眼四周，沒瞧見卓莫止，就當他去了程姐姐那邊。</p>
“你稍等，我去通稟一聲。”葉嫵沒有直接請方悠然進門。</p>
方悠然愣了下。</p>
她的怔愣，也只是那麼短短瞬間，旋即點點頭：“有勞三小姐。”</p>
葉嫵心事重重去了外書房。</p>
外書房還有數名將領，正在陪葉督軍聊天。</p>
而葉督軍的眉宇間，有了幾分不耐，不時往門口看一眼，隱約是在等誰。</p>
葉嫵走進來，和諸位將領打了招呼，就對葉督軍道：“方小姐來了。”</p>
葉督軍的焦慮，略微收斂，他的心緩緩落地，對葉嫵道：“我這裏忙，你先招待方小姐。”</p>
葉嫵道是。</p>
她一向乖巧的，此刻卻起了忤逆的心思，於是她喊了傭人，對傭人道：“你去請方小姐進來，安排她住到客房，別怠慢了。”</p>
說罷，她自己回了屋子。</p>
女傭揣摩三小姐的臉色，好像三小姐並不高興。</p>
葉嫵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洗臉梳頭，卸去了滿身的寒冷。</p>
她獨坐時，心緒一陣陣的浮動，怎麼也靜不下來。</p>
等重新洗臉上妝了，葉嫵打算去趟顧輕舟那邊。</p>
到了顧輕舟家，傭人告訴葉嫵：“太太和師座出去看電影了。”</p>
葉嫵愣了下。</p>
她這纔想起，她的老師一年到頭都非常忙碌，只有過年這幾天空閒。</p>
顧輕舟也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她不應該成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她也需要被人捧在掌心。</p>
葉嫵想明白之後，離開了。</p>
而顧輕舟和司行霈，的確是去看電影了。</p>
電影院裏人很多，他們選了中間的位置，司行霈在幽黯的空間裏，握住了顧輕舟的手。</p>
他的手上有一層厚繭，常年握槍造成的，掌心溫暖乾燥。</p>
“輕舟，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司行霈突然俯身，湊在顧輕舟耳邊道。</p>
“什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