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聲張，繼續裝死，一直到了家門口才幽幽轉醒。</p>
她的心情很不錯。</p>
看顧輕舟和司行霈那獲勝般的洋洋得意，金太太脣角微翹。</p>
她知道，好消息就要來了。</p>
她下了車，不跟司行霈的副官道謝，而是冷冷看了眼她，轉身就往家裏走。</p>
從小盤街到金家，開車只需要半個小時，到顧輕舟家卻需要一個半小時，幾乎橫穿整個太原府。</p>
這點時間差距，就是金太太的祕密武器之一。</p>
她直接到了南邊的偏門。</p>
偏門處，有輛汽車正等着她。</p>
“娘。”她的二兒子替她拉開了車門，請她坐了上去。</p>
“人都走了嗎？”金太太問。</p>
昨晚凌晨，就在司行霈和顧輕舟滿太原府追霍攏靜的時候，金家已經在消無聲息轉移。</p>
金家有錢，汽車無數，一夜的功夫就把整個家都搬空了。</p>
他們打算去天津，住進日租界，尋找庇護。</p>
自從保皇黨元氣大傷，太原府已經不適合金家居住了。</p>
金太太早已做好了兩手準備，如今操作起來很順利。</p>
只是，她臨走前，是不會放過顧輕舟和司行霈的，她要給他們準備一份大禮。</p>
“去龍臺廟。”金太太對自己唯一的兒子道，“我要看到結果，再離開。從小路上山，別叫人看到。”</p>
“是。”</p>
龍臺廟處於高山，能俯瞰整個太原府，一旦有什麼異動，能看得一清二楚。</p>
等他們母子倆登上龍臺廟，站在最高處往下看時，整個太原府一片寂靜沉默。</p>
金太太看了眼手錶，現在是凌晨五點半，顧輕舟應該到家了。</p>
而這個時候，處在黎明時，衆人最困最安靜的時候。</p>
哪怕是值夜的侍衛，堅持了一夜，此刻應該精疲力竭了。</p>
“快要開始了。”金太太的語氣裏，帶着隱約的興奮。</p>
金二少卻很不安。</p>
他低聲對金太太道：“娘，咱們快點走吧。萬一葉督軍派人追過來，咱們走不掉，如何是好？”</p>
金太太搖搖頭：“我要看到結果。沒有結果，我如何跟你的哥哥和弟弟妹妹們交代。”</p>
金二少就沉默了。</p>
金太太拿了一隻望遠鏡。這是蔡長亭送給她的，說是軍方用物，讓金家也製造一批。尚未成形，金家就要舉家遷移了。</p>
有了此物，遠處好像拉近了數裏，一下子清清楚楚全在眼前。</p>
金太太找到了顧輕舟房子的位置，默默等待着。</p>
早上五點四十，這是他們約定好的時間，也是太原府早晨朝陽升起的時間，一切都在甦醒。</p>
可對於金太太而言，一切都要結束了。</p>
她默默看了幾眼手錶。</p>
距離四十分，還有一分鐘。</p>
於是，金太太又拿起了望遠鏡，一邊看着遠方，自己口中默默數起了數字。</p>
一、二、三.......</p>
五十一、五十二......</p>
這一分鐘快要被她數完了，她卻突然緊緊閉上了嘴巴，好像在等待着、享受着最後的勝利。</p>
她的心，高高懸起，緊緊抿脣，心中默唸着五十九、六十。</p>
她的精神一瞬間振奮。</p>
她死死盯住了遠處。</p>
然而，她預想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這一分鐘後，整個太原府仍是很安靜，倒是不遠處的天際，露出了淺淡的朝霞。</p>
金太太心中的那口氣，不上不下吊着，讓她無法呼吸。</p>
她一動不動，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在望遠鏡後面，看着整個太原府。</p>
終於，她感覺過了漫長的時間，於是低下頭，往自己手錶上再看了一眼：已經五點五十分了。</p>
過去了十分鐘。</p>
“怎麼回事？”她問站在自己身邊的兒子。</p>
金二少和她一樣茫然：“不知道啊，娘。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p>
“不可能，我派了十二個人，怎麼可能每個人都出錯？”金太太大怒，“怎麼回事？”</p>
她的手，莫名有點發抖。</p>
“娘，我回去看看？”金二少道，“您就在這裏等着我。”</p>
“不行！”金太太厲喝，“你回去，萬一爆炸了，你也要死在裏面嗎？你讓娘後半輩子指望什麼？”</p>
金二少頓住。</p>
金太太又拿起了望遠鏡。</p>
金二少偷偷瞥了眼她母親。見她又看着前方，金二少不着痕跡舒了口氣。</p>
沒有爆炸，真好。</p>
金二少不同情顧輕舟和司行霈，他只是不想傷及無辜。</p>
平野夫人在太原府有點日子了，她的住宅就在葉督軍府隔壁。</p>
這女人考慮過將來的結局，於是她像耗子一樣，利用三年的時間，悄無聲息在她房子附近，挖了無數的地道。</p>
其中就有地道通向顧輕舟的院子。</p>
只是，爲了不引起葉督軍的懷疑，地道都很深。</p>
平野夫人臨走時，已經對顧輕舟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於是她把地道入口的鑰匙，給了金太太。</p>
“你鬥不過她的，不過你可以炸死她。”平野夫人如此道。</p>
金太太眸光驟盛。</p>
她緊緊握住了那把鑰匙。</p>
金家是做軍火生意的，他們有炸藥，都是督軍府特批的。</p>
他們從平野夫人院子的後門進入，順着地道，到了顧輕舟家地下，埋下了足夠把她房子炸上天的炸藥。</p>
當然，爆炸一起，四周數裏的人都要陪葬，這就是爲何金二少不忍心的原因。</p>
金家從不在乎人命。</p>
在金太太看來，普通人活得那麼辛苦，爲了那點口糧，連金家的狗都不如，死也是解脫。</p>
金二少卻做不到如此。</p>
他想要顧輕舟死，卻又不想牽連其他人。</p>
金太太埋好了炸藥，又在附近的客棧裏租了院子，再埋下引線，把炸藥引線接過來。</p>
約定好了時間，那些人就會點燃引線，然後快速開車跑開。</p>
金太太想要成功辦成此事，她不會天真的相信顧輕舟和司行霈毫無察覺。</p>
特別是要埋引線，需要動上層的土，很容易被司行霈和顧輕舟嗅到蛛絲馬跡。</p>
於是，金太太跟蔡長亭借到了霍攏靜。</p>
她折騰了司行霈和顧輕舟一整個晚上。</p>
他們奔跑了一夜，回到家裏時精疲力竭，只怕眼皮都擡不起，哪怕感覺到了什麼蛛絲馬跡，也不能去察覺。</p>
況且，金太太故意“失敗”了一次給顧輕舟，讓她得意洋洋的回家。</p>
在如此順利的情況下，她和司行霈進入睡夢中，然後炸藥將他們送上西天。</p>
一切都計劃得很圓滿。</p>
可是，爲什麼炸藥沒有爆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