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好笑,人生走到第26個年頭,纔有機會一家人去ktv唱歌。
僅僅是三個人而已,從來都湊不齊。
她自18歲去外地上大學,接着畢業在外地工作,父親是一直在外地工作,很少有機會回家,8年間,三個人分在三個地方,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這一次倒是很難得,連帶着親戚,刷拉拉去了8個人。
一直寂寞慣了的她遇到這偶爾的熱鬧竟然已經覺得不習慣。
她掏出手機,正想着給林欣發祝福短信的時候,突然又在聯繫簿上面看到了梁先生三個字。
從她收到回禮至今,她一直想着給他發一個感謝的短信但一直都沒有發出去過。
每次都是編輯了又刪掉,刪掉了又重新編輯,短短的幾句感謝的話換了幾十種方式去表達,卻始終沒有發出去。
也許他根本都不知道她記了他的號碼,貿然地發短信,是不是不禮貌呢這個就是她一直沒有發出短信的原因。
但是今天,她突然豁出去了,不就是一條短信嗎即使收到了,最大的難堪不就是被當做陌生短信放置一邊嗎
於是她開始編輯短信。
「梁先生,你好首先祝您新年快樂不知道您是不是還記得我,我是在錦蘇的深夜書店和你短暫聊過的程曦,收到您送的書我很高興,那套書是我一直都很想要的珍藏版。一直想感謝你,但又不好意思打擾。謝謝您再次祝您新年快樂。」
是不是太羅嗦了呢這個口吻怎麼像給公司領導發新年祝福短信呢
她還在心中嘟囔着,忽然手指不受大腦控制的一按,發出去了。
還沒決定呢她手忙腳亂地在手機上亂按想要阻止正盡責地發送信息的手機。
“滴”地一聲。
她定睛一看,再次體會到後悔到腸子青的感覺。
「您的信息已發送。」手機清楚地顯示出這樣的字樣。
過了一會兒,手機沒有動靜。
果然是不記得了啊。她慢慢放鬆下來。
衆人都熱鬧鬧擠着去點歌唱歌,她坐在沙發上剝着花生,突然想到十幾歲時在算命先生那聽過的話。
那老人說她:一生家庭緣淺,不管是雙親還是自己的家庭,都是如此。事業運不錯,但是容易一生孤獨。
雖然他們都不信算命所說,但是當時母親還是變了臉色,直說不準。
bsp;她那時年少,倒還不覺着什麼,只是單純地覺得,即使會有很多錢,一生孤獨也沒什麼意思。
現在想想,她的事業平平,本身就是沒什麼野心不思進取的人,但當時那算命的老人說的關於家庭的話,倒是開始慢慢應驗了。
她轉頭看看旁邊的母親,她已經心如死灰。
父親喝多了酒,臉上泛着紅暈,正拿着話筒搖着日漸發福的身體高歌一曲。
她再一次想到,她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他。
她開始懷疑他們三個人爲什麼會組成一個家庭。
而且竟然糊糊塗塗地過了幾十個年頭。
最後大家都唱累了,話筒交到她的手裏。
不知道是誰點了愛的代價,她便低低唱起來。
「走吧,走吧,人總要學着自己長大。
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讓往事都隨風去吧。
所有真心的癡心的話,都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
走吧。
走吧。」
她的歌聲變成了低吟,漸漸的,眼淚溢出眼眶。
她看着母親,她對她微笑,眼中沒有淚。
她的淚,大約已經在這幾年在心底,全部流盡了吧。
她自己卻突然狠狠哭了起來,不能抑制。
她拼命想要控制,卻還是不行。
即使是已經不習慣的熱鬧,即使只是表面的溫情,她也覺得彌足珍貴。
但想要再次擁有這片刻的溫情,只怕很難了吧。
手機卻在這個時候咋呼地響了起來,提醒她有短信。
發件人是梁墨生。
她有些顫抖着打開短信。
「程曦小姐,如今已經跨進二十六歲吧。
不用感謝我的回禮,能和你聊天我也一樣很高興。
happy new year」
她剛剛抑止的眼淚,再度流了出來。
“怎麼了”媽媽靠過來摟着她的肩。
她朝四周一看,她的失態已經得到了全家人的熱切關注。
“沒什麼,”她用手指抹乾了臉上的眼淚,“只是太高興了,好久都沒有這麼高興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