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上蓋着毯子,大約是他蓋的。
動了動身子,她發覺腳已經不疼了,仔細一看,磨破出血的傷口上已經貼上了ok繃。
她的腳總是很嬌貴的樣子,再好的鞋子,只要有一點點鞋跟,穿的時間長了,總要磨破皮或者出水泡。這次旅行,她特意穿了一雙自己最舒服的鞋子,沒想到還是磨破了腳, 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發現了。
牀下襬着一雙嶄新的白色運動鞋。
這也是他買的嗎
她呆呆地坐在牀上,看着腳上的ok繃,又看看牀下的鞋子,思緒翻飛。
她想到昨晚他們的對話,心裏有一個聲音再告訴自己:程曦,你不能一錯再錯,忘了他吧,他只是過客,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陪你走到最後的,絕對不會是他。
於是她很快站起身來,洗漱完畢之後在鏡子裏練了很多種笑容,最後選定了一個最自然的,帶着它去見他。
他們一起去喫早飯,就在住的旅店裏,古鎮是小了一點,但是物資豐沛,自古就是魚米之鄉。
早飯喫的是鎮上有名的生煎包,她還喝了一碗粥,他則添了一碗素面。
她一直在笑,似乎也感染到他,他胃口比平時也好了很多,吃了很多東西。
喫飽了兩個人一起出去逛,夜裏下了雨,空氣都是溼冷的,剛巧小攤在賣手工織的披肩,做工很好,他便替她買了一件披在身上。
她攏了攏披肩,撫摸着披肩邊角上的流蘇,一邊眯起眼睛和他說話。
他們一直逛到快中午,他心情很好的樣子,大約很久都沒有這麼自由地玩樂。
古鎮在江南一個很小很偏僻的角落,一年四季客流量不大,何況現在已經到了旅遊淡季,旅客零零星星,還沒擺攤子的多。
遊客忙着拍照買紀念品,攤販忙着顧生意,誰都沒有注意到梁墨生的存在。
她也看起地上賣紀念品的小攤子,這些紀念品大多手工粗糙,要細細挑選才能買到好看的。
“想要嗎”看着程曦的眼睛流連在那些擺在地上的小飾品上,梁墨生詢問。
程曦笑了笑,點了點頭。
梁墨生便蹲下身去,親自挑選。
他那麼有耐心,那麼專注。
藉着從梧桐枝葉中漏出的陽光,程曦眯着眼睛看他。
他不年輕了,雖然一直保養得益,但確實是不年輕了。
眼角有皺紋,笑的時候會更加明顯,但是誰能拒絕他的笑容呢
直至今日,她依然堅信,任何女人和他的雙眼對視,都會陷入那深深的瞳孔裏。
他的頭髮剃地很短,兩側推得很高,鬢角展露無遺,這是一種顯老的髮型,但他似乎 從來不擔心,他從來不會刻意保持年輕,這是一種堅定的自信吧。
他不知所措的時候,往往會展露出孩童般困惑的表情,讓人不自覺想要幫助他。
但是,他的手是那麼的溫暖啊,叫人一再沉溺在溫柔的港灣中,不管外面的驚濤駭浪。
是他讓她知道,寄生在這個世上,原來也是這般美好的事情。
叫她如何不愛他
可是,爲什麼她愛上的他,偏偏是梁墨生呢
在他的生命裏,她出現地太遲,她整整比江華茵晚了十五年,時間生生劃了一道巨大的鴻溝。
她還在最好的時光裏,他卻早已責任在身。
本來說好今天就要走的,她卻決定一定要自己先走。
她沒有信心,這樣拖下去,她永遠都不會想要離開他。
只有快刀斬亂麻。
她提溜着手中的行李,本來就是三天兩夜的旅程,天氣也不涼,她的行李只有幾件換洗衣物,一些零零散散的化妝品,一個不大的包就能全部裝下。
轉角開過一輛出租車,她輕輕攔下。
回頭再看他一眼,他還蹲在小攤子前,準備付賬了。
她大步跨上車子,拉低帽子遮住眼睛,掩飾轉身上車時滑落臉龐的淚水。
從此忘了那麼多的邂逅吧,從此忘了那溫暖的手吧,從此忘了那茫茫雪夜裏擁抱的溫度吧。
都忘了吧。
來又如風,離又如風。
或世事通通不過是場夢。
人在途中,人在時空,
相識也許不過擦過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