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世的目光幽暗而深沉,透着深深的痛楚,過去的種種已經讓他的心傷痕累累。直到今天他都想不通,爲什麼與自己有着最親密血緣關係的人,會那樣殘忍地對待自己。
“阿世,我”蘇以溫心中升起絲絲的愧疚,他知道自己幫助沈深雪偷賣身契的事情會傷害到權世,可是不論是出於道義還是人情,他都必須要這樣做。
事已至此,只能再找機會向權世解釋了。
沈深雪的房間內,窗簾被拉了起來,周圍一片靜謐。
“蘇醫生,你不會是在給我治療的時候,也讓他在場吧”沈深雪瞪着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權世,緩緩地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願放棄治療。”
上次他誤會自己和亞當的事情,她還沒有原諒他呢。這樣一個絲毫不尊重自己的男人,又有什麼資格得到她的信任呢。
蘇以溫訕訕地笑着,“當然不是,我現在就讓他走。”
說着,走到了權世的身邊,衝着他使着眼色,低聲道:“喂,你不是說就過來看一眼的嗎,怎麼還不走你一直留在這裏,還讓我怎麼治療啊。”
看到沈深雪如此地抗拒自己,權世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鬱色,擡腳就往門外走去。
只是,在他握住門把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蘇以溫,“城堡內的所有人我都已經打好招呼了,不會有人上來打擾你們的。以溫,這裏就交給你了。如果有什麼需要,隨時找我。”
“你放心啦,別忘了,我是專業的。”蘇以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
沈深雪看着緊閉的房門,眼神逐漸變得黯然,心頭涌上隱隱的失落。
“其實,阿世還是很關心你的。”
蘇以溫走到沈深雪的身邊,遲疑着是不是應該將權世那天和自己說起過的考慮求婚的事情告訴她。
不過,轉念一想,一來這畢竟是兩人之間的私事,自己不方便插手。再說,現在正是治療的關鍵時刻,爲了保證病人的心態平和,還是暫時不要提及爲好。
沈深雪收回了目光,恢復了一慣清冷的神態,淡淡地說道:“我不想再談他了,你不是說要給我催眠嗎,現在就開始吧。”
“好的。”蘇以溫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開始吧。”
“深雪,現在慢慢地呼吸,放鬆你的身體,放空你的大腦,什麼都不要想。”蘇以溫的聲音溫柔帶有磁性,給人一種安全感,聽在耳中,感覺很舒服踏實。
察覺到沈深雪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而平穩,蘇以溫放緩了聲音,手指輕輕地從沈深雪的眼前劃過,“你的眼皮很快會變得越來越沉重,漸漸地失去知覺。”
蘇以溫的聲音彷彿帶着魔力,讓人不自覺地按照他的話去做。沈深雪閉上了雙眼,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周圍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一般。
“想象你的眼前出現一道光束,追尋着那段光線,向前走去,你便可以回到過去的時光,回到你的童年。深雪,你現在在哪裏,看到了什麼”
她眼前漆黑一片,彷彿走在一條黑暗的隧道中。
但是,她並不覺得害怕,有一道光亮一直在指引着她的方向。她追尋着那道光線,一直往前走,往前走,直到盡頭。
恍惚間,她發現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那年她剛滿五歲。桌上放着漂亮的生日蛋糕,照顧她的叔叔阿姨都圍坐在一起,爲她慶祝生日。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每一個人都用慈愛溫柔的目光望着她,愉悅地拍手爲她唱着生日歌。沈深雪開心地笑着,笑着。
在沈深雪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四周突然被一片火光所籠罩,濃煙在房間中肆意地橫衝直撞,東西被燒焦的氣味撲鼻而來,她耳邊聽到的不再是歡聲笑語,而是驚懼的呼救聲、哭喊聲。
她被濃煙嗆得喘不過來氣,跌跌撞撞地找尋着,哭喊着,卻什麼都看不到。
站在一旁的蘇以溫看到催眠中的沈深雪的情緒出現了波動,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趕緊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沈深雪滿頭大汗,舉起雙手,無助地揮舞着,驚恐地叫道:“火,我看到好大的火,我好難受,我好難受不,你們不要死不要留我一個人”
蘇以溫一看到這種情況,就知道沈深雪一定是陷入了童年痛苦的回憶中,無法自拔,趕緊出言引導道:“沒事的,火終究會熄滅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聽着蘇以溫輕柔舒緩的聲音,沈深雪垂下了雙手,情緒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蘇以溫望着眼角仍掛着淚滴的沈深雪,眼中閃過憐惜。
他沒有想到,一向堅強清冷的她,竟然會有着這樣讓人同情的經歷。小小年紀,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在火災中喪命。好不容易僥倖活了下來,卻變成了一個孤兒。
此刻,他的心中充滿了矛盾。作爲一個朋友,他真的不想讓沈深雪再去觸碰那些痛苦的回憶,可是作爲一個醫生,爲了找出她病情的根源,他不得不強迫自己摒除私人的感情,狠心地將治療進行下去。
蘇以溫沈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深雪,你不要害怕,除了火,你還看見了什麼”
沈深雪再次地陷入了黑暗中,沿着那束光亮繼續走去。
沈深雪發現自己回到了那間曾經收養過自己的孤兒院中,而她也正坐在一個不停旋轉的圓型轉椅上,被人推得一直轉一直轉,她覺得天旋地轉,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來幫助她。
劇烈的暈眩讓她的胃裏一陣陣地難受,簡直就快要吐出來了,可是周圍其他的孩子跳着,大聲地嘲笑着她的狼狽,刺耳的笑聲颳得她的耳膜生疼。
周圍的人影變得越來越模糊,就在沈深雪虛弱地得要從圓椅上掉下來的時候,一道清亮、帶着怒意的男音憑空響起,“你們在幹什麼快點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