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霍亂江湖 >51.第 51 章
    沉璧殿一向清寂, 此刻的動靜卻直破長空。

    殿外本無人,不知誰先被慘叫吸引,附在殿外聆聽。一個招來兩個,兩個招來一雙, 沒多久便站滿了弟子。

    衆人挨着, 擠着, 貼着門窗。

    約莫喫個餅的工夫,刁玉良撐着小傘經過,見狀匆匆跑來。他刨一處位置窺探, 剛立定,就聽見綿長淒厲的一聲。

    “二哥”他駭道,“二哥你怎的了”

    無人應答, 他急得抓耳撓腮, 偶一回頭望見陸準。

    陸準極其扎眼,竟穿着一襲金線緣邊的大紅衫子。本迎着朝霞去劫道, 奈何半路下雨, 他只好無功而返,擡頭望見刁玉良朝他招手。

    於是乎,三宮主、四宮主、一衆弟子, 齊齊擠在檐下。大家聚精會神地聽其中動靜, 痛呼聲, 哀嚎聲, 時而摻雜一味求饒。

    這場雨時大時小, 殿中的叫聲忽高忽低。

    一剎那, 天空滾道悶雷,嗡隆過後屋內靜了。衆人噤若寒蟬,似乎聽見一句“走罷”,因此齊刷刷盯着殿門,那引頸模樣,好比一羣等着喂米的餓雞。

    片刻後,大門啓開一條縫,慢慢擴大。

    容落雲立在當間,廣袖微擺,髮絲凌亂,額角有一塊淤青。陸準和刁玉良趕忙湊來,攙扶他,嚇壞一般問他覺得如何。

    “無礙。”他訥訥,“送我回無名居。”

    兩股戰戰,容落雲只堪挪動,並且挪一點頓一步喘一會兒。花費好些工夫走出檐下,按如此速度,恐怕月底纔到。

    陸準急死,躬身將容落雲背起,刁玉良在一旁撐傘。二人趟過邈蒼臺,到長街後疾步行走。容落雲伏在少年的肩頭,垂着眼低聲嘆息。

    陸準問:“二哥,你哭了嗎”

    容落雲搖頭:“二哥感動。”

    刁玉良問:“爲何感動”

    容落雲道:“兄弟如手足,誠不欺我。”恰好經過醉沉雅筑,閉着門,段懷恪在裏面閉關。陸準猛然停住,氣哼哼地說:“這位大兄弟倒是清靜。”

    雨細細綿綿,小兒的嗓子響響亮亮。刁玉良攢氣一吼:“段懷恪二宮主被你老爹打死了”吼罷還要踹一腳大門。

    容落雲忍俊不禁,然而一笑便肺腑疼痛,只得咬脣忍着。後又經過千機堂,他望一眼竹樓,那點強忍的笑意徹底消失。

    他撒起怔來,恍然明白霍臨風爲何那般。

    忽然擁抱他,沒頭沒尾地表明患得患失。

    怔着怔着,發覺風雨驟停,原來到無名居了。容落雲被放在牀上,軟綿綿一躺,陸準和刁玉良很累,便分居左右挨着他。

    三人並排望着帷幔,嗟嘆聲此起彼伏。

    刁玉良發愁,明明睡得夠久,怎就是不見長高陸準心煩,一身紅色大吉大利,竟然敗興而歸。

    容落雲更不必說,仍是爲愛所困。

    他想不明白,霍臨風爲何佯裝無事發生

    他嘗過被騙的滋味兒,明明比疼難忍,比痛難抑。

    是否

    對方在給他機會,等他主動承認

    容落雲掙扎坐起,不管是不是,他都應該擺明一份態度。“老三,幫我換件衣裳。”他吩咐,“老四,幫我備車。”

    不多時,雨悄悄停了。

    容落雲病懨懨地駕着小馬車,晃悠悠地出了門。

    將軍府裏,翻書聲失去雨聲陪伴,顯得有點孤單。霍臨風倚靠牀頭讀那本孽鏡,從回府便未動彈過,也未吭過聲。

    杜錚不敢問,只好一會兒送碟點心,一會兒送碗牛乳。

    主子不喫不喝,把他這管家急得,就差送一隻容落雲。他恍然大悟,拿着雞毛撣子假意打掃,斗膽問道:“少爺,見着容落雲了嗎”

    翻書的手一頓,霍臨風眨眨眼,無半字迴應。

    杜錚納罕,早起還興致勃勃,回來便半死不活,莫非受了氣他踱至牀邊,苦口婆心地說:“少爺,一時委屈無妨,萬不可來日舊轍重蹈。”

    霍臨風擡眸,似聞其詳。

    杜錚支吾道:“旁的狠招你捨不得,晾他幾日總能辦到罷”

    那不又是欲擒故縱霍臨風煩道:“出去。”

    將人轟走,他已然失去讀書的心思,索性合住擱下。幹躺着,玩弄紗帳,把上面掛的流蘇薅至脫絲。

    這時來人敲門,霍臨風發脾氣:“滾”

    門外侍衛一愣:“將軍容落雲在府外求見。”

    霍臨風乍然坐起:“那稟報做甚放人進來”待侍衛一走,他收好書,然後重新躺下。

    唯恐不夠瀟灑,鬆鬆衣襟,又怕不夠無謂,雙眸輕闔,還擔心不夠冷漠,抖抖小腿。

    平日挺拔如松的人物,被情愛活活逼成這德行。

    霍臨風擎等着,涼風吹透胸口,眼皮子打架,小腿隱隱抽筋然而容落雲還沒來。莫非,嫌他未主動相迎,生氣走了

    又等片刻,他忍不住踱到窗邊環顧,院中只有忙碌的下人。打個響指叫來杜錚,他問:“人呢,怎還不到”

    層層傳話下去,再傳回來,杜錚稟報:“似乎有傷,剛磨蹭到小花園。”

    晨時見面還好端端的,怎會有傷霍臨風出屋離苑,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口氣尋到小花園。先停步,後定睛,呼吸跟着一滯。

    海棠樹下,容落雲一身紅衣,沾着點點花瓣。

    瞧見他,本就緩慢的腳步恇怯不前,藏着份驚慌。

    霍臨風邁步走近,拋卻瀟灑,近至對方面前才停,哪裏還無畏。“穿得像要成親。”一張口,更遑論冷漠,“來嫁我的麼”

    容落雲難堪得想撞樹,道:“老三說穿紅色吉利。”

    霍臨風便問:“將軍府觸你的黴頭麼,爲何要討吉利”此話尖銳又刻薄,張牙舞爪地掩蓋背後的委屈。

    然而只刺這一句,話鋒陡地一變:“怎會受傷”

    容落雲答:“練功走神,師父教訓。”

    霍臨風好多問題:“走神時想什麼”想下一次如何騙他,還是想擒龍陣、行雲流水陣他默默腹誹着,而容落雲小聲說:“想你。”

    恰好風來花落,淨是些摧殘理智的光景。

    霍臨風俯身探手,把容落雲打橫抱了,一路惹眼地回到主苑。丫鬟瞠目,小廝結舌,澆水的花匠弄溼了布鞋。

    幸好容落雲穿紅,瞧不出生暈的臉色。進入臥房,他被輕巧地擱在牀上,見對方起身便緊緊抓住。“別走。”他仰臉看着霍臨風,“我、我渾身疼。”

    霍臨風問:“擦點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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