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點,一直到下午五六點,我幾乎都是在車上度過的。
大巴車裏的汽油味搞得我一天都有點萎靡不振的,而坐在前排的我,卻總是感覺背後好像什麼人在盯着我看似的。
我好幾次回頭看去,發現車後邊都是一些睡得很沉的其他乘客,倒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唯獨就是坐在最後邊的角落裏,好像有個女人的身影,只是那女人的臉上帶着口罩,頭上也戴着帽子,我看了幾次,總覺得那道身影,好像有點小小的熟悉。
可具體是誰,我卻又根本想不起來
下午六點,我下了大巴車,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挺有原始味道的鎮子。
鎮子上人挺多的,來來往往的馬驢什麼的,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
我按照之前泉叔給我的地址,準備想僱個當地人用馬把我送過去什麼的。
結果沒想到我轉了一圈,那些個來往的當地人,一聽到我要去的地方,立馬就皺了起眉頭。
即便我說多給點錢,他們也是擺手說不去,說那個地方太危險了。
我問他們到底哪危險,他們則是比手畫腳的說那個村子很古怪,與世隔絕的不說,進去都很不方便,連條好走的路都沒有。
半天后,眼瞅着天快黑了,我只得咬咬牙喊道:誰送我去那個什麼柳村我就給兩倍車費
我就跟個賣菜似的吆喝了好一陣,最後在那些個馬車的主人們搖頭散去,而我也快要死心的時候,一道低低的聲音響起。
小夥子,你要去柳村
聲音傳來,我心頭頓是大喜,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說得真沒錯
這不就有人來了嗎
我興奮的回頭看去,結果一眼看清楚身後的人時,我心頭一涼
大爺的
逗我玩呢這是
只見在我的身後,正站着一個駝背得有些厲害的老大爺。
而在他身後的牛車上,更還坐着一個看樣子歲不到的小男孩。
我皺了皺眉,這要是隨便來個年輕男人什麼的,我肯定就一口答應就上了車。
可眼下,這老大爺看年紀也一把了,那車更是一頭老黃牛拉的車,而車上,還坐着一個小男孩。
這一老一小的,真要送我去那什麼路都沒得走的柳村,真能行嗎
我心底有些打鼓的同時,那老大爺卻開口了。
他搓了搓手,帶着幾分討好的笑容道:小夥子你不用問了,這鎮上敢去柳村的人,除非你是開三倍的價錢,不然都沒人敢去。
臥槽,三倍搶錢呢我說。
老大爺點了點頭,然後眼光在後面的小男孩停留了下,繼續道:小夥子,我雖然只是牛車,但我只收你兩倍價錢,你覺得怎麼樣
聽到老大爺的話,我更是心底裏有些糾結。
這牛車走起來,肯定就比馬車慢了不少,這又是快大晚上的了,估摸着到那柳村也要兩三個小時不少,我心想實在不行就找個地方住下來,然後明天再做打算。
可我這邊剛說出來明天再打算的時候,那老大爺卻不依了。
老大爺對我一陣勸,說價錢可以再少一點點,他那牛車速度也不慢,肯定兩三個小時就可以趕到柳村啥啥的
老實說,我是打心裏不願意的。
但看着那已經花白頭的老大爺,我忍不住問道:這馬上就天黑了,那邊路也不好走,不然明天吧,我這邊還是要你送,怎麼樣
老大爺搖搖頭,說:小兄弟,錢可以少一點,看你方便的話現在就走,老頭子我保證肯定將你送到那邊。
你比我還急啊我有些哭笑不得。
而這個時候,我卻聽見那牛車上的小男孩嘟囔了一句,道:爺爺,老師說了,最遲明天早上交學費
什麼東西學費我腦子一愣,問道。
老大爺這時才嘆了口氣,看了一眼牛車上髒兮兮的小男孩後,道:明天就是開學的日子了,學校要交學費,家裏的糧食也拿出來賣了,但還少一些,所以我想着在鎮上找個活幹,結果一整天下來都沒人要我這個老頭說我沒力氣又不識字的,都不願意要我做工。
我重新看了一眼那牛車上的小男孩,身上衣服雖然髒兮兮,但那雙眼睛,卻格外的明亮,就跟那葡萄似的。
我咬咬牙,對那小男孩道:最晚只能明天早上交學費是嗎
小男孩點了點腦袋,眼中閃過一絲渴望
好吧,不得不說,小爺我這一刻是被感染了。
我從口袋裏掏出錢,要塞給那老大爺,讓他明早拿去交了學費。
可老大爺卻是不依了
小兄弟,我不能要你這錢,雖然老頭子家窮,但平白無故的錢,我絕對不會要的。
好吧,看到老大爺這麼堅決,我也只得答應了他,讓他送我去柳村。
這鎮上離柳村大概是兩三個小時的路程,那路據說是由於年久失修,已經不好走了。
不過這老大爺說自己以前也走過不少次,天黑了也沒事,他肯定可以把我送到柳村的。
我看了一眼那牛車後滿是渴望眼神的小男孩,再看看再三保證的老大爺,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那就辛苦老大爺了。
我也不交情,這窮人家的老大爺有原則,那我就聽他的了。
這樣的話,他們爺孫倆,今晚在柳家村住一晚,明早趕回來鎮上,剛好也可以來得及去交學費什麼的
我上了牛車,跟小男孩坐在一起,那邊的老大爺則是坐在老黃牛後的座位上,手上抓着條小竹鞭抽打了幾下老黃牛的屁股後,老黃牛才懶洋洋的走了起來。
我從揹包裏拿出一些上車前買的零食給到小男孩的手裏,小男孩頓是兩眼放光,狼吞虎嚥似的。
老大爺怎麼稱呼我拿了一個麪包遞給那老大爺道。
老大爺衝我擺了擺手,說:喊我老張頭就可以了,這東西我不喜歡喫,你給我家乖孫喫吧。
哦,那我就喊你張大爺吧,我是小周,放心吧,我揹包裏還有,等下多給一點你孫子喫,你也喫點吧。
我從那小男孩身上可以看得出來,估計這爺孫倆今天爲了省錢交學費,可能都沒喫上什麼東西。
不然的話,小男孩也不會這樣狼吞虎嚥。
張大爺拗不過我,只得說了好幾聲謝謝,然後將麪包拿去吃了
約莫十幾分鍾後,牛車緩緩上了山間小路,我看着越來越暗的天色,心頭也是底氣不足。
這大晚上的,希望不要出什麼幺蛾子吧。
不一會時間,我看見張大爺已經從牛車下拿出了一盞油燈,點亮後掛在竹子的另外一邊,然後用手撐着,引導老黃牛慢悠悠的前進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呢閒得無聊的我,摸了一把喫得滿嘴麪包屑的小男孩對他問道。
小男孩有些膽怯的衝我一笑,說:我叫張瑞,我爺爺都叫我小瑞。
哦,小瑞這名字不錯。我拿出紙巾給他擦了下嘴,繼續道:那你爸爸媽媽呢
我話音落下,小男孩烏黑明亮的雙眸裏露出一抹惘然和失落。
爺爺說我爸爸很早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媽也跑了
額。
小男孩的回答讓我有些始料未及,我趕緊開口將話題轉移到別處去,生怕再勾起這小傢伙的傷心事。
半個多小時後,我看着已經正在開心玩着我手機遊戲的小瑞,心頭不禁嘆了口氣,心想道:這一老一少也怪可憐的,得,等下到了想辦法給他們多拿點錢把
就在我準備開口問張大爺我們還有多久到的時候,忽然,我感覺到顛簸前進中的牛車停了下來
而等我再擡頭看去的時候,看見張大爺手中竹子吊着的油燈,陡然間變熄滅了。
而在下一秒鐘,一路上都慵懶無比的老黃牛,更是發出了一道驚恐無比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