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滿袖天風 >17.行騙
    溫瀾一皺眉,這葉青霄年紀輕輕,男女都不分。

    照理說,葉青霄是最有可能認出她真身的人了,大約從前她給葉青霄留下的印象太差了吧。溫瀾莫名憐愛地看了葉青霄一眼。

    葉青霄尚不自知,只覺得自己被溫瀾整治的鬱悶都在方纔發泄了出來,頗爲自得地道:“我今日便陪着揚波妹妹喫茶,晚些時候再護送你回府。”

    溫瀾的確原本想約馬園園出來說事,但也並非不見不可,見葉青霄如同偷了腥的貓,她反而有些好笑,坐下來自然地道:“那就謝謝四哥了。”

    葉青霄心道自己的臉皮到底是不如溫瀾厚,她好像半點沒覺出那句揚波妹妹中的調笑。

    說起來,兩人倒是難得有這樣不吵不鬧,共處一室喫茶的時候。

    葉青霄藉着茶杯掩飾,偷看溫瀾。雖說今日溫瀾一身男裝,仍難掩俏麗,看着便讓葉青霄一念生起,爲何“揚波”會是溫瀾呢。

    這個念頭一出現,葉青霄自己也瑟縮了一下,慌忙放下茶杯道:“今日下面呈來一起疑案,是彌縣一富商死於家中,死時身旁除其妻別無他人,驗過三回卻查不出傷口,近日也未與人結怨。唯獨富商的寡母堅稱必是兒媳所爲,因夫妻二人早有嫌隙,且只她有機會下手。此案若交予你,當如何理清”

    正是此前幫範娘子一事令葉青霄膽敢拿此事來問詢溫瀾,雖然溫瀾害人不淺,可在皇城司混跡大,刑獄方面頗有見解。

    在葉青霄忐忑的注視下,溫瀾竟真沒有冷嘲熱諷,反而道:“此事從人情看,最緊要的反而不是爲死者計,而是替其妻澄清,倘若她真的並未殺人,此案最後糊塗定成了暴斃,她名聲卻是毀了。你可記得驗狀上如何寫的”

    確實是這個理。葉青霄看了數遍,早記下驗狀,當下背給她聽,併案捲上審訊的回答。

    溫瀾側耳細聽,在心中推了推死者的人情往來關係並驗屍格目內容,然後道:“既非鳩殺,也無外傷,又確實只有其妻嫌疑最大,你可讓縣裏再驗一遍,看鼻孔或者頭頂髮髻處是否有鐵釘痕跡。”

    葉青霄一時未反應過來,“鐵釘”

    “不錯。或是髮髻之中。”溫瀾見他不解,便道,“此事你問及老吏應當知道。大約三十年前,京中也有妻殺夫之案,妻趁夫熟睡,以手指長的鐵釘,從鼻孔中釘進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便死了,醒來後報個暴斃。若非巧合之下,她自鳴得意被他人探聽到報案,誰也不知曉。”

    官員數年一調任,吏員卻積年累月,甚至代代留在同一個地方。像大理寺這樣的衙門,陳案卷集充斥庫房,若非像溫瀾這般曾經長年累月鑽研在故紙堆中,常人怎能一一看完記住,故此溫瀾才說須問及老吏。

    這般死法,葉青霄只想想便覺得渾身發寒,他這幾年自覺判的案子也不少,竟未聽過如此陰毒的法子,也不知是何人想出來。

    溫瀾把玩着杯盞道:“後來審訊罷了,妻自陳,此法乃是從母親處得知,僅在婦人間流傳。若欲殺夫,且只得自己動手,便尋長釘,趁夫熟睡,從鼻孔或是頭頂釘入,立死無聲,驗屍也難驗出來。我們依此驗了些陳案,也有幾樁合上。此案你依樣查過,若無半點痕跡,恐怕果真是暴斃。”

    葉青霄目瞪口呆,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說,女子之間竟然私下廣爲相傳,如何不露痕跡的殺夫”

    “只是部分。”溫瀾強調道,“再說,畢竟並非人人都有膽子親自下手。”

    無論富商一案是否如此,葉青霄也被狠狠嚇着了,心有餘悸地道:“我寧願沒有問過,日後娶了妻,同牀共枕之時,我豈能安睡。”

    他甚至胡想亂想起來,除了這法子,還有沒有其他。

    最可氣的是溫瀾還答了:“你對待妻子恭敬愛重,便不用怕了。”

    葉青霄氣罷後又忍不住想:倘若溫瀾真是女子,才最可怕吧,鐵釘釘頭算什麼她知道的那些,足夠躺在她旁邊的人夜夜做噩夢。

    兩人在茶肆裏耗了一兩個時辰,方一同出去。

    溫瀾來時的轎子早被她打發回去了,葉青霄出門也是兩條腿,只得一道走回家。

    冷月半斜,街面上零星還有喫茶晚歸的婦人自茶肆中出來登車。

    又有人沿街散賣胡餅,葉青霄腹中正有些飢餓,見了便買一張來喫。他啃了幾口道:“太難吃了吧。”

    回頭一看,賣胡餅的小販已不知流到哪裏去。

    溫瀾卻看着胡餅似有痕跡,一伸手將胡餅撕開了,裏頭竟露出個紙頭來,葉青霄抽出一張紙條,只見上頭寫着幾句童謠,不覺唸了出來:“東屋點燈西屋明,家家小姐織羅綾”

    只回想片刻,葉青霄臉色就微變,看向溫瀾。

    溫瀾也眉頭緊皺。這句童謠早便被皇城司禁唱了,蓋因他們覺着有暗喻之意當初恭王才智雙全,更爲出色,最後登基的卻是當今天子,不就與童謠暗合。

    如今竟有人寫紙條裏,四處散賣。

    溫瀾正思慮之際,忽而有兩人冒出來,指着葉青霄厲聲說道:“大膽,竟敢當街唱禁曲”

    葉青霄莫名其妙,“這是我買到的,你們又是什麼人”

    那兩人不過平頭百姓打扮,叉着腰強做威武,“我們乃是皇城司暗探,買到的就能唱了麼還不隨我們領罪”

    葉青霄轉頭看溫瀾:“”

    溫瀾:“”

    她原本都猜忌到趙理的陰謀上,沒想到只是兩個不長眼的騙子。

    皇城司暗探平日都是變服行事,四處伺察,人數逾千。京中又有些無賴,藉着變服這一點,裝作暗探詐錢。這便是京師了,魚龍混雜,你說皇城卒令人惴恐,但也有不要命的無賴敢假扮騙錢。

    溫瀾也記不住每個暗探的臉,但她記得騙子詐人的手段,近來冒充皇城卒之案頻出,她雖不在司中也有耳聞。

    不過就是拿着夾了禁物的食物賣與他人,同夥看準了時機出去行騙。普通人遇到這樣的事,即便不讀出來也會被逮住,只能認倒黴,多半在騙子的暗示下花錢消災,回頭又罵皇城卒收賄。

    只可惜這兩個騙子也太倒黴,偏偏詐到了溫瀾面前,她正覺得司中人辦事不利,心中不滿。這等事若不嚴查,恐有大患。

    溫瀾冷冷道:“既然二位是皇城司親事官,可否明示番號”

    每一軍番號皆不同,但這二人只是街頭無賴,怎知道皇城司有哪些番號,他們甚至分不清皇城司親從官與親事官的區別。

    溫瀾一問,兩人答不上來,對視一眼,倒也有些默契,昂首道:“你又是什麼人,反倒質問起我來了,怕不是同夥,我看一併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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