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滿袖天風 >20.暗訪
    任是葉謙再苦惱, 也得出門相迎,出門之時, 也不知是不是葉謙先入爲主, 總覺得路過之人都對他報以同情的目光。

    遠遠的,葉謙便看到了幾隊人馬,爲首者穿着武官服飾, 面容白皙陰柔沉似水, 還簪了一朵半開的鮮花,正在訓斥身邊的下屬,“簡直愚鈍不堪些許小事也被你辦成這樣,不如去禁軍當差了自己回去領杖訣”

    葉謙:“”

    這真不是個好脾氣的樣子, 罵下屬之餘還連帶着侮辱了禁軍。雖說禁軍與皇城司淵源頗深,原爲一體, 如今關係也真稱不上親近其實皇城司同哪個衙門關係又親近了呢

    葉謙硬着頭皮, 領着府吏們上前,“可是馬指揮使”

    馬園園一回身,那疾言厲色收了起來,面色如常地拱手行禮,“正是在下,葉推官,咱們還是頭次見吧。”

    葉謙見着他的臉色變化愣了會兒, 才反映過來, “呵呵呵呵呵是啊。”

    “咱們邊走邊說吧。”馬園園伸手一引, 與葉謙並肩同走。

    無論是馬園園手下的親從官, 還是葉謙帶來的府吏,全都難以置信自己看到的。向來陰陽怪氣的馬園園,能夠“面色如常”,就已經是最和藹的形容了

    大家也不是沒見過馬園園的正常臉色,但着實鮮少見他對大名府的人擺,畢竟多有摩擦。

    這葉推官還是新來府衙沒多久,如何馬園園就對他不說善待,但丁點脾氣也沒有

    葉謙把馬園園帶到房中,正要談正事,馬園園一看他桌上擺放的桌屏,便拿起來細細玩賞,口中讚道:“真是好繡工,好畫也不知從何處摹的,靈動得勁,看這一猴一馬,纖毫畢現”

    葉謙一愣,隨即道:“此乃小女所繡,馬指揮使如此青睞,我雖不能將桌屏割愛,但可以回去問問,摹的是何人丹青。”

    馬園園忽而綻開笑容,如同堅冰化水,“那就多謝葉推官了。”他好似遇到知己一般,大談了一番書畫。

    他人都在心中暗歎,往日馬指揮使除了錢也沒甚其他愛好,沒想到只是不顯露罷了,此時見了真喜歡的,倒不由自主流露出來,反倒便宜了葉謙,得他一張笑臉。

    馬園園對葉謙態度驟然好轉,葉謙恍恍惚惚地與馬園園談事,這迎接使團的事宜,葉謙說一條,馬園園便同意一條,令衆人更加不可思議。

    “等等。”馬園園忽而打斷。

    葉謙反而鬆了口氣,“馬指揮使有何高見”

    “霜橋驛今年修繕時,因京師陰雨綿綿,並未完工,後又因小吏久拖,如今仍有幾處未完,用來接待使臣實在不雅。”馬園園認真說道,“原住在這裏的幾個使團恐怕要分別移往他處。”

    “”葉謙訕訕道,“有道理,我竟不知今年霜橋驛未修繕好。”到底還是皇城司消息靈通啊,事無鉅細,所知甚詳。

    如此談了一日,葉謙只覺得要不是他目睹過馬園園斥責下屬,看上去還真不像其他人說的那樣難相與,便是提出什麼意見,必然有他的道理。

    要麼怎麼說傾蓋如舊,他們只見一面,馬園園待他比起身旁經年跟着的下屬好多了。不過若非女兒那副桌屏,他也不會得馬園園如此善待吧

    待到後來,兩人談及爲官之道,馬園園更是面色一整,追思道:“先父常說,我等官員,人皆奉之,然而本無自威,依仗朝廷、天子之威。因此平日行事,定不可驕矜。”

    葉謙心道你罵人時可看不出來,但面上還是要恭維,不愧是忠恪公的義子,一脈忠臣啊。

    馬園園極爲受用,也回敬地誇了葉謙一番,“不敢當不敢當,葉推官爲人正直仁義,爲政清廉自慎,纔是堪爲典範,真乃相逢恨晚,我看日後咱們也不必這樣客套了,私下裏我就喚您一聲伯父”

    葉謙嚇得差點噴茶,“哎不可不可,稱呼我的字和之即可,咱們平輩論處,或可叫聲葉兄。”

    馬園園也嚇得差點噴茶,“不行不行,您大我許多,這麼稱呼不合禮啊”

    要是讓小瀾知道他和葉謙兄弟相稱,他都不敢想象小瀾的臉色。

    大眼瞪小眼,俱不知彼此心思。

    葉謙叫苦不迭,稱伯父纔是不合禮吧,便是他上頭的通判見到了馬園園,也不敢以自居啊,官場之上,年資排不到官職之前的。

    馬園園與葉謙面面相覷,都覺得有不妥之處,馬園園訕訕道:“也罷,還是隻叫官職吧,倒省得相爭了。”

    但有了這麼一節,倒讓葉謙深覺馬園園此人還是有謙遜之處,兩人相處愈發融洽,連帶着下面人辦事時看上司臉面也友善許多,迎接使團之事進行得有條不紊,大名府的官吏皆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不必擔憂被皇城卒爲難。

    大名府上下心情極爲複雜,原本是想把一樁難事推給葉謙,誰知道,反而成全了他,看上去接下來也不會有什麼大礙,甚至會因爲皇城司的合作辦得極爲出色,應當是鐵定的功勞一件。

    這個葉謙,從來到大名府起,運氣好像就很不錯啊

    .

    .

    溫瀾領着婢女,在園中剝臘梅樹的樹皮。這拿回去浸在水中,用來磨墨,能叫墨汁更爲光潤,給父親用正好。

    “揚波姐姐”

    溫瀾回頭一看,原來是青霽牽着青雩也出來玩兒,她隨意一笑,“青霽啊,許久不見了。”

    自從苞苴之事後,白氏便拘着青霽不讓她去找溫瀾,到後來被禁足,更是每日痛罵,青霽夾在其中,好不煩惱。此時撞見了,更有幾分尷尬。白氏話裏話外,總是她管家權被奪走,青霽一定不被善待,叫青霽也惴惴不安。

    “是啊,近來總在房裏陪着阿孃。”青霽低頭道。

    溫瀾瞭然,“二伯母身子可還好沒氣壞了吧”

    溫瀾這麼直白的問,倒讓青霽不知道到底什麼意思了。

    青雩年紀小,嘴上沒個把門的,一下說道:“揚波姐姐,阿孃說你好壞。”

    青霽捂住青雩的嘴巴,簡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雖然白氏誣陷之事沒有其他人知道,爲了她這個做母親的面子,也沒有同女兒說她反省些什麼。

    但爹孃在房中吵了幾架,阿孃又不住罵三房,她大約也知道是和三房有過節,再往裏深思,怕還是阿孃的過錯。

    “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溫瀾眼眸一沉,說道,“善惡、好壞、君子、小人,都由人所定。單單以此評定一個人,是最愚蠢的。”

    溫瀾對此再有心得不過,但她無心細說,故而青雩聽了不懂,青霽倒是聽進心中,暗暗思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