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燕王
頓時,她涌起一股轉身逃跑的衝動。
那些或香豔或狂熱的記憶紛至沓來,充斥着她的腦子。她的面腮紅粉菲菲,緊張地後退已經打定主意不再跟他有過多的牽扯,雖然她體內還有定魂蠱,但只要他不催發,她暫時不會有事
這時,燕南錚轉過身來,“過來。”
蘭卿曉猶豫了一下,纔不得不慢騰騰地往前挪步。
“你的膽子越來越小了嗎”他揶揄道。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她心裏叫苦不迭,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與本王私下獨處,不必拘束。”
“是。”
她暗暗腹誹,我想拘束嗎我是根本不想和你有牽扯好嗎
燕南錚盯着她桃紅霞彩的玉容,問道:“你精於刺繡,倘若一樣繡品讓你看個片刻,你能記住繡品的大致構圖、紋樣嗎你能記得住十之八九嗎你可以憑着記憶繡出一個九成像的嗎”
蘭卿曉明白他的意思,斟酌道:“這要看繡品的大小,以及紋樣構圖是否過於繁複精細。若是較爲簡單的,奴婢大致記得住。”
“隨本王出宮。”
他言簡意賅,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她急忙道:“殿下,奴婢要趕着繡皇后娘娘、麗嬪娘娘的新衣,只怕不能效力於殿下。”
燕南錚背對着她,語聲宛若凝冰,“莫非你忘了曾經答應過本王的事”
蘭卿曉暗暗磨牙,的確,當初離開燕王府前,她答應過他,當他的耳目,忠心爲他辦事。
她沒有拒絕的餘地。
走到午門,她登上馬車,坐在靠近車簾的地方,想着燕王要她怎麼幫呢。
馬車行駛了一陣,他把一身衣袍扔到她腿上,“換上。”
她瞠目結舌,不可思議地問:“在馬車裏換”
燕南錚取了一本書冊翻開來看,“速速更衣。”
“能不能請殿下回避一下”她小聲請求,心裏罵道:該死的燕王他是故意的
“你以爲本王對你這個卑微的宮人有興致”他清冷地懟回去,眉目未擡。
蘭卿曉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咬死他。
體內涌蕩着怒氣、怨氣與勇氣,她氣呼呼地轉過身,背對着他,快速解下衣裳
他一目十行地閱書,這些字卻好像變得不認識,根本沒入腦子,此時他的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她正在更衣。
他故意要她當着他的面更衣,是想考驗自己的定力,若他全程不看她,他便過了自己這一關。
然而,縱然他一再告誡自己,一再剋制那股衝動,一再閉眼,最終還是擡眸看去
她雙肩纖瘦,一線平滑流垂,後背瑩白如玉,光滑如綢,清淡的幽香飄散開來,充滿了整個馬車,繚繞在他的鼻端。
整個世界好像突然遠去,虛化成一個幽暗迷離的背景,一個女子款款朝他走來,淺淺微笑,柔柔解衫
何等的旖旎,何等的香豔,何等的靡麗。
燕南錚心魂大震,心笙激盪,血液在四肢百骸奔涌如巨浪。
原來,他終究過不了美人這一關。
他閉了閉眼,緩緩垂
蘭卿曉換好衣袍,心猛烈地跳動,看見燕王依然在看書,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將自己的衣裳摺好放在一旁,而現在穿的是侍從的衣袍,月白色,跟流風平常穿的衣袍差不多。接着,她散開頭髮,束成男子的束髮樣式,綁着一條白巾。
燕王要她扮作他的侍從
過了兩盞茶的功夫,馬車終於停下來。
她率先跳下馬車,看見身處的地方是一條沒有半個人影的小街,前面不遠處是一座規模頗大的宅院。
這裏好像是靠近東郊的地方。
趕車的是鬼見愁,今日他沒穿黑衣,而是一身侍從穿的青色袍子。
燕南錚姍姍下來,不過蘭卿曉驚得瞪大眼眸,下馬車的不是燕王
“鬼見愁,方纔他明明不在馬車裏殿下呢”
她剛說完,就發現這人穿的華紫輕袍和燕王一模一樣,莫非他就是燕王
可是,爲什麼他的容貌完全不一樣
鬼見愁笑道:“殿下戴着人皮面具。”
燕南錚無語地瞥她一眼,高冷地前行。
蘭卿曉恍然大悟,忽然覺得自己夠蠢的。
雖然燕王的容貌變了,但依然俊朗倜儻,那種尊貴、軒昂、高冷的氣度也無法改變,站在人羣裏依然鶴立雞羣。
他們三人走向那座白牆青瓦、清幽隱蔽的宅院,她悄聲問道:“來這裏做什麼”
“這座宅院是醉紅袖,是這兩年帝京首屈一指的溫柔鄉、銷金窟。”鬼見愁低聲道。
“妓館”蘭卿曉驚得咋舌,燕王要逛窯子
之前她對燕王的好感,蕩然無存。
逛窯子還要她扮作侍從作陪,腦子被驢踢了嗎
不過,她又想到在宮裏他問的那番話,又推翻了自己的判定。
宅院的匾額上寫着四個龍飛鳳舞的黑底紅字:松鶴山莊,她不解,怎麼不是醉紅袖
此時西天燒盡最後一縷紅霞,天光暗淡,雲影如遠山,這座宅院被濃濃的暮色籠罩。
鬼見愁去敲門,很快有僕人打開大門,客氣地問:“公子有何貴幹”
“貴府的老爺是我家公子的舊識,我家公子特來拜訪。”鬼見愁沉聲道。
“請進。”那僕人開門請他們進去。
燕南錚氣定神閒地進去,蘭卿曉快步跟上。
僕人引他們到大廳,奉了茶水,爾後道:“公子稍等片刻,我家老爺有點要事,稍後再來見公子。”
燕南錚吟誦道:“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
那僕人眼珠一轉,笑道:“原來公子喜好詩詞歌賦。”
“近來紅袖姑娘可好”
燕南錚眉宇含笑,儼然一個風流倜儻的濁世佳公子。
蘭卿曉錯愕,燕王笑起來真好看,即使這張臉不是常見的那張臉。
那僕人笑道:“紅袖姑娘很好。”
鬼見愁道:“我家公子想見見紅袖姑娘。”
“公子稍候,我去稟報老爺。”那僕人快步離去。
“這就可以了”燕南錚問鬼見愁。
“應該沒問題。”鬼見愁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