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的下一場演出,在午夜十二點,題名爲“魅夜之聲”。
時間足夠充裕,他們兩個人在重新磨合多年前合作過的一個曲目。我和李玟、瀟瀟還有阿羣來到了觀衆席裏入座,和其他人一起看演出,等着“魅夜之聲”的到來。
李玟不動聲色地喝着杯子裏的青檸果汁,一邊漫不經心地往一個方向看去。
我沿着她的視線搜索,目光很快便被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給吸引住了。按照李玟之前給我描述過的,孟剛,應該就是眼前這個傢伙。
只見他穿着絲光亮澤的綢緞唐服,一顆背頭也梳得油光鋥亮,嘴裏兩顆大金牙,手裏一根大雪茄,活像是從電視劇上海灘中穿越而來的混混頭目。
舞臺上,另一名女歌手正在賣力地唱一曲搖滾,孟剛似乎對這種曲風並不感興趣,只是一邊裝腔作勢地抽菸,一邊跟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瘦子聊着天。
因爲吧裏的燈光忽明忽暗,很難從口型上判斷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這傢伙爲什麼突然回來了”我問李玟。
李玟微微往我身邊靠了靠,說:“大概是聽說這幾年風頭過去了,又回來搞什麼事情吧。我們查到他現在在做暗黑旅遊產業,恰好這條街也成了所謂太平街,文化街,民俗街,這幾年警方也不再盯着這裏了,他八成是想重新找個窩點,作掩護或是中轉站吧。”
李玟分析得井井有條,我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疑問:“得罪了那麼多人,還敢回來,他的膽子,還真是挺大的。”
“這世上,有的是爲了錢鋌而走險的人。”李玟冷笑着說,“他絕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纔敢回來這裏。當時逃走之後,可是有不少受他壓榨的人,紛紛舉報他、告發他的種種惡行,他在警局是有案底的,這次回來絕對是自投羅網”
看李玟說得信心滿滿,我恍然想起小文來,便問她有沒有和小文通過氣。
“當然有啊,小文幫忙查過了,這傢伙的案底,就夠做一輩子牢的。”李玟壓低聲音對我說,話音裏透出絲絲興奮,“只要我們能夠成功抓住他就好”
“可我們怎麼抓他呀”我望了望四周,絕對不敢相信這是個抓人的好地方。
因爲吧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無論做點什麼舉動,都會引起很大的注意,甚至會引發騷亂的。
“你看着就好,阿薩自有辦法。”李玟說。
就在這時,四座響起一片歡呼聲,臺上有人報幕:“下面有請我們的城哥,和新來的沙沙女士,共同爲大家表演歡迎進入今晚的魅夜之聲”
就在這時,吧裏的燈光忽然全都滅了,驚叫聲連連四起,李玟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說:“別怕,這是正常的,魅夜之聲每天晚上都是這樣的開場。”
我害怕黑,輕輕往李玟身邊靠了靠,問她:“這要多久”
“一般是三分鐘,但今天要長一些因爲,我們的行動,要趁這個機會進行。”李玟輕聲笑着說,“所以,耐心等着便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靜靜地在心中默唸着,希望一切順利。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三分鐘過去了
終於有人忍不住抱怨起來:“今天怎麼回事時間已經到了啊”
“是啊演員呢怎麼還不上場睡着了嗎”
“他孃的什麼情況晃點老子呢”
來的都是喜歡這個主題節目的人,久久等不到燈亮開場,有些人便按捺不住了。
這樣的騷動持續了將近兩分鐘,舞臺上終於亮起了一點光芒,是一朵瑩藍色的火焰,像是被人操作着般地,在漆黑的幕布上面遊走,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來回跳躍了幾次,終於落定在了一個位置。
這時候,我看到了火焰的下方,出現了一根手指,那朵火焰就在那根手指的指尖上。
既然有手指,那肯定就是有人在表演了可是即便我瞪大了眼睛,也根本看不到人在哪裏。那根手指竟然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是那麼詭異,那麼令人感到恐懼
“李玟,這是怎麼回事,阿城和阿薩他們呢”我嚇得抓緊了李玟的手,擔心地問她。
“瞧你這點膽量,這是阿城和阿薩的節目,當然是他們兩個人在表演了”李玟安慰我說,“繼續看吧。”
這時候,舞臺上響起了旁白的臺詞:“我的愛人,你可還記得,那日我爲你盛裝”
是一個悽婉柔麗的女聲,聽到之後就會讓人莫名心疼和感動。
下一瞬間,舞臺上便有一處燈光打亮了,阿薩出現在了光圈裏,她的紅髮和紅裙,以及濃豔的妝容在這一刻分外妖嬈。
我想起她之前說過的話,要爲我跳一支舞,可是當我觸及她的眼神時,卻發現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她沒有在看我,她似乎沒有看任何人。
富有節奏感的音樂響了起來,阿薩的裙襬在樂聲中翩翩飛舞,黑色粗跟靴踩踏着木質地板,發出噠噠噠的聲響,我聽不懂其中的節奏,感覺就像馬蹄的聲音。
阿薩越跳越興奮,幾個高難度的動作之後,場下一陣一陣全是歡呼的聲音。
突然間,她的臉上綻放出笑容,我看得懂那笑容中的詭異,不由地側臉瞄了一眼那個孟剛坐的地方。
只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擋住了我的視線,竟然是瀟瀟
她端着托盤,正在向那個姓孟的討要賞金,順便邀請他在幸運盤裏抽獎。
而這時,李玟突然拍了我一下,示意我看臺上。
我忙把視線轉移,這才發現,那點藍色的火苗不見了,阿城終於也在一束燈光的照耀下出場了。
只是,他的裝扮,卻是一具詭異的骷髏
那是一種熒光表演服飾,漆黑的衣料上,由熒光物質塗層繪製出一副人體骨架,如果不細看的話,跟一具骷髏毫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