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梅姨,這些事,你什麼時候告訴我都不晚。”我深吸一口氣,找出錢包把裏面剩下的一千來塊現金全拿出來,只不停道謝:“我很感激,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這些錢你拿着,好人會有好報……”
這次,梅姨說什麼也不肯收下。我把錢塞進她口袋,她又掏出來:“不行,你這麼做就是打我這張老臉了。我不是想跟你要錢才告訴你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連忙解釋。
她沒聽我說完,把錢扔下轉身就走了。
我叫了兩聲梅姨,她也沒應。ang還在這兒,我不敢走遠,只好攥着錢,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陽光依然是明媚的,風吹樹葉的聲音在頭頂沙沙作響。我木然看着手裏那疊粉紅色鈔票,眼前還是漸漸模糊了。
如果不知道這些,也許我能一直憑想象認爲孩子過得很好。可現在知道了,我如何還能自欺欺人?
不滿一個月的嬰兒,用針扎……想象不出,梅姨不在那兒,顏安青還會想出什麼法子對待那個孩子……
如今,他又到底是在什麼樣的處境下?
越想,我就越是覺得氣都喘不過來。而且想到那天,我跟肖揚問起他時,他那種反常的過激反應,也越來越讓人覺得可疑。
難道真的是因爲孩子有什麼事,他纔不想讓我見?
手不由自主握緊了拳,指尖戳的掌心生疼。很久之前,那個被大夫抱在手裏,小小的,蜷成一團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動,揮之不去。耳邊彷彿也還回蕩着那天響亮的哭聲。
這麼長時間了,確實我只看過他一眼,此外沒有跟他見過一面,也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甚至前些天,我才終於知道他叫什麼。可那是和我朝夕相處了十個月的寶寶。曾經每一天,我都在想象他將來的樣子,期盼他的到來。
想到梅姨說的那些話,我覺得一針針都像是紮在自己身上一樣!
我怎麼能放得下,怎麼忍心放下?
急切中我想也沒想,拿出手機又撥了肖揚的電話,可好幾遍撥過去,那邊一直沒人接,再撥,直接關機了。
靜下來我才意識到,也許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可能是在開會,也可能,顏安青就在身邊……
而且,就算電話通了我又能怎麼說?直接告訴他顏安青在虐待孩子?他信不信另說,說不定還會認爲是我瘋了。
我緊緊握着手機,把牙咬得生疼。
“媽咪……”
迷濛淚眼中,一聲怯怯的叫聲傳到耳邊,我纔回過神。
ang被一個陌生女人牽着。她看到我,笑笑說:“不好意思,你是她媽媽吧?我們也要回去,我看那邊都沒人了,怕出什麼事所以把她帶過來……”
她身旁不遠,還有另一個小女孩。ang緊緊抱着玩沙子的小鏟子,臉紅紅的。
四周很安靜,沙坑那邊,真的已經一個孩子都沒有了。
我深吸口氣將淚忍回去,連忙把ang接過來,不停道謝。
“沒關係的。只不過公園裏也不是絕對安全,下次還是注意點的好。拜拜。”她囑咐兩句,跟ang揮了揮手。
“對不起,媽咪忘記了……”我半蹲下身拍拍她弄得滿身都是的沙子,替她整理好衣服。
她伸出冰涼小手往我臉上抹了一下,突然摟了摟我的脖子:“媽咪,不哭。”
奶聲奶氣的話語好像暖陽一下流進心裏,驅散陰霾。我抱住她,啞着嗓子笑了笑:“好,不哭。”
ang是個很早慧的孩子,經常懂事得讓人心疼。她肯定也是看我在打電話就一直沒有叫我。想到上次她夜裏生病的事,我心裏不禁一陣自責,又抱着她安撫了好久。
已經快中午,我把ang放到推車上,帶她回家。
公園離得並不遠,只隔了兩條街。這一片比較安靜,車流不多。
路邊梧桐葉都見黃了,風一過,就吹落一片。我推着ang走得很慢。她伸着手總想去夠從面前飄過的落葉,我索性停下來,撿幾片葉子給她玩。
剛蹲下,後面駛來的一臺銀灰色轎車慢慢靠過來,正好剎在了我身旁。
“秦宛,這麼巧?”
車窗降下,我站起身,纔看到車裏的人竟是許律。
“是很巧啊。”我撥撥耳邊落下的髮絲,笑了笑,“許醫生這是要去哪?”
他沒回答,推開車門直接下了車:“你們是要回去嗎?上車,我送你們吧。”
我忙擺擺手:“不用。路不遠,我帶她走回去就行。”
許律從我手裏抽走樹葉在手心裏疊了幾疊,做成一隻狐狸的模樣,俯身跟ang打了個招呼:“小狐狸來咯。”
ang拍着手大笑。他直起腰:“上車吧,我正想去予城那兒。”
“可他現在在公司,應該還沒回來。”
“沒關係。我也想,看看你們。”他朝我淺淡笑笑。
“你們”這兩個字許律說得很自然,我卻覺得有些奇怪。
看靳予城,看望ang這都可以理解。看我……?
不過想了想我還是沒有推辭,帶ang上了車。許律開車很穩,還沒來得及說兩句話,別墅大門就已經在跟前了。
何嬸有事請假不在。我進屋就開始給ang做飯,正好許律可以帶着她玩。ang很喜歡這位半路殺出的許叔叔。他對小孩子也相當有耐心,變着花樣地逗得她一直笑個不停。
我在廚房忙活,飯菜香味飄出來時,ang跑過來了,吸着鼻子大喊:“媽咪,餓。”
我連忙把簡單做好的兩菜一湯端到桌上,把她抱上餐椅。許律跟在她身後,掃了一眼桌子打趣道:“予城這傢伙,還真是有口福。”
這話說得我挺不好意思的,其實只是簡單的兩個快手菜而已。我笑着指指桌邊:“你也喫點吧,不嫌棄的話。”
“哦,我已經喫過了。”他搖搖頭,徑直走回客廳坐到沙發上。我也沒強求。
飯後ang困了,我把她抱到樓上,不大一會兒,她就沉沉睡過去。
我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動靜,肖揚連條消息都沒有給我回。
想到許律還在樓下,我起身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