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予城只問:“等了多久了?”
我把孩子從他懷裏接過來,見許律沒回答就說:“許醫生大概是中午到的。我帶她去公園,回來時碰到了。還是他順帶送我們回來的。”
“中午就到了?也不事先說一聲。”他拍拍許律的背,兩人肩並肩進了屋。
ang睡醒了要喝奶,我給她衝好,把她帶到小客廳,讓她自己坐在小桌旁邊喝邊玩。
安頓好孩子我又泡了兩杯咖啡給他們端去。
剛走到沙發那邊,就聽靳予城在說:“下午就在這裏喫個飯吧,附近有家不錯的餐廳,我叫人送到家裏來。”
許律擺了擺手:“算了。天天在外面喫,最近胃有點不太舒服。”
想起中午的事,我很快接過話:“家裏什麼都有,要不一會我做幾個清淡點的小菜?外面的東西重油重鹽,也確實是太油膩。”
靳予城看我一眼,眼神有點奇怪。許律倒是笑了:“真的?如果是秦宛做,那我肯定得嚐嚐。”
放下咖啡,我係上圍裙就進了廚房。
現在才四點,動作快的話到飯點四菜一湯不是問題。做一個蒜泥茄子,一個糖醋排骨,煎個魚再來個清湯……我一面計劃着一面從冰箱裏拿出食材,鮮筍木耳這些先煨進紫砂煲裏,然後開始切菜。
五點多的時候,菜都齊了。靳予城和許律還在客廳說話,ang也跑過去了,站在一旁自顧自鼓搗玩具。
我把菜端上桌,不用叫,他們就都站了起來。
盛好飯揭開湯碗蓋子我纔想起來忘了放鹽,忙又跑回廚房拿鹽。
撒上鹽,我拿湯勺舀了一點,小心吹涼正準備嚐嚐鹹淡時,身旁靳予城突然靠過來,冷不防地握住我的手,把湯勺送到了自己嘴邊。
“嗯,味道正好。”
聲音落在耳旁,吹得面頰上一陣輕癢。
我縮回手,往旁邊站了一點,半是責怪地笑道:“怎麼跟ang一樣饞。”
他也沒在意,泰然自若地把手扶在我腰間,面帶笑意審視桌上的菜色:“我竟然不知道你這麼會做菜。”
“有何嬸在我當然不用做了。何嬸不在,我才做的。”我躲了躲,又往湯裏撒了點蔥花。
他沉吟一會,淡淡吐出句:“我在考慮,是不是應該解僱她……”
我愣了一下,兩秒鐘後才反應過來這話是在開玩笑。
其實靳予城大多數時候都是個挺沉悶的人,話也不多。也許是跟老朋友在一起很輕鬆,他今天看起來興致不錯。
許律牽着ang,走過來說:“予城,中午我還說你有口福,原來你也是第一次喫到秦宛做的菜。看來,我纔是那個有口福的人。”
靳予城很不以爲然:“以後我想什麼時候喫都行,你就不一定了。”
許律笑出聲:“那倒是。”
我紅着臉,也不知道他們剛纔都說了些什麼,突然這麼直接,還真讓人有點不習慣。
大家都入了座。靳予城在主座坐下,許律落坐在桌子側邊,我帶着ang坐在他對面。
我一頓,靳予城手裏的筷子也停了一停,只說:“那也是你自己要去的,沒人逼你。”
“是,是我自己要去的。”許律附和,聲音卻漸漸低下去,“因爲那時,我相信你會跟……”
“喫飯。”靳予城一下打斷他。
“好,喫飯。”許律端起碗筷,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默默吃了一會,他又像是想起什麼,擡起頭笑道:“予城,你就沒有考慮過,把秦宛娶回家?”
我一怔,不知道怎麼會突然提起這麼沒邊的事。擡頭去看對面的許律,他夾了塊魚,慢慢放進嘴裏,好像在說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
靳予城只說:“她現在就在我家。”
“那,也不能不給人家一個名分。”
話音落下,客廳裏,空氣好像凝滯起來。
我看了一眼靳予城,不知什麼時候,他眼裏已經只剩一層冷意。
沉默一會,他才把筷子放到桌上,沉聲問:“你今天來,就是爲了說這句話?”
許律沒作聲,垂着眼視線不知落在哪裏。
幾乎是轉瞬間的事,剛剛還挺融洽的氣氛像是突然結了冰。而我完全不明白,這幾分鐘之內,這兩句話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靳予城沉沉盯着許律,許律一雙眼也定定望着他,目光裏的深意我看不懂。
他們就這麼僵持着。四周沒有一點聲音,好一會兒,才突然聽見“嘩啦”一聲,ang把面前的小碗打翻了,飯粒和湯灑得滿頭滿身都是。
湯是剛晾好的,還有點熱。她癟起嘴馬上哭起來,我慌忙起身,把她抱出來幾步上了樓。
安撫好ang,又放水給她清洗換衣服,弄完把她哄睡着,天色已經全黑了。
樓下沒有一點動靜,也不知道那兩個人到底怎樣。我想了一會,決定還是下樓看看。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有聲音從下面傳來。
“她現在怎麼樣,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似曾相識的話語,許律像是壓抑着什麼的聲音。我慢慢偏過頭,那兩人就站在下面。
我記得那個雨天,他也是這麼問靳予城的,只不過沒等回答,我的出現就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說不出是什麼理由,我下意識裏覺得,他問的這個人,一定是紀夏。
靳予城站在許律對面,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沉然的視線和淡漠無風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只說了四個字,頓了一會才加上一句,“你想知道你自己去找她。”
“我找不到。找得到還用得着來問你?”
“那,就不是我管得了的了。”
“你!”
許律突然一把拎起他的西服衣領,微微泛紅的眼底像是燃起了怒火。
靳予城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依然無動於衷,臉上也依然是那種神鬼不驚的表情。他伸手擋開許律,整了整領口:“我怎麼?”
我緊緊握着手心,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