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更呆的是顏安青，愣愣的好一會兒一聲都沒吭。
我也沒想過，李茹會當着她的面說這種話。大概也是被他們那些下流齷齪的舉止激怒了吧。
包廂裏沒人說話，空氣彷彿是靜止的。豔麗燈光打在人臉上，詭譎得怪異。
好一會兒，顏安青才冷笑一聲，終於打破沉寂。
“好。有種。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誰會好看。”她擰着一張近乎扭曲的臉，一步邁過來，把站立不穩的李茹一把扯了過去。
“阿輝！這個賤人是你們的了！今晚，你們一個一個上，上到她服爲止！我要看着她在我面前是怎樣生不如死，跪下來求我的！”
李茹被推到一邊，那幾個早醉得神態失常的男人很快圍過去，一臉怪笑地拉着她就往洗手間裏拽。
包房裏隔音效果很好，門口有人守着，根本跑不出去。我不知道這些不怕事大的人是不是真的會做出什麼來，只覺得心裏一陣顫抖，呼吸也幾乎停滯了。
顏安青沒事人一樣立在那兒，嘴角浮着一抹血色笑意，眼裏是令人窒息的陰沉，故意挑釁似的斜眼看着我，
那邊李茹極力反抗着推搡她的人，尖叫和哭喊聲令人心悸。
我咬緊牙，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讓他們住手！”
“憑什麼？”
“跟她無關。”我兩步走到她跟前，壓低了聲音：“是我給她錢，讓她找肖揚的。”
話音落下時，顏安青臉上的笑意也不出所料地消失無蹤了。
我一直以爲，人在極度氣憤時，必定是火冒三丈或者怒氣沖天，沒想到，情緒真正到了極致，會是截然相反的平靜，靜得像一潭死水，幾乎看不到底下涌動的激流。
我也從沒想過，我會這麼快就在她面前坦然承認這件事。
“放開。”她靜靜伸出手，那邊幾個人注意到了，立刻很聽話的放開李茹，一溜排開。
李茹幾乎衣不蔽體，臉上滿是弄花了妝的淚痕，雙臂死死抱着自己，渾身篩糠似的顫抖着，就那樣蹲在了地上。
我看着她，也說不清當時是種什麼心情，只覺得，剛剛那點報復的快意早已經沒入地底般，再也沒有一絲蹤跡。
“你爲什麼這麼做？”顏安青在問。
“你知道。”我冷冷沉着聲，“因爲你用那種手段去對付一個孩子，因爲是你讓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他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寶寶而已，是你毀了他的一生！我只想讓你明白，就算我再軟弱，我也不會容忍你……”
“夠了！”顏安青突然一聲喝止我，瞪起滿是血絲的眼，“所以，你就想重新回到肖揚身邊？想借這個女人的手趕我走，是不是？我不會讓你得逞，不會的！阿輝，你們給我過來！把她……把她給我往死裏整！”
我一僵，木然看着她。
不過經過剛纔那麼一鬧，那幫人好像酒已經醒了不少。叫阿輝的人站在那裏沒有動，猶豫一陣只開口說：“安青姐，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我都不怕，你們怕什麼！”
“不是，她……她畢竟是肖哥的……”他撇撇嘴角，話說得吞吞吐吐。
顏安青一下怒了，聲音也大了好幾倍：“出了事有我擔着。難不成，你們還怕肖揚會因爲她找你們麻煩不成？！”
“好，你們不幹，我自己來！”
說着她就往我這邊衝過來，我的心一下又懸在了嗓子眼，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只往旁邊一個側步躲開了，順勢抓起桌上一隻空酒瓶緊緊握在手心裏。
顏安青撲了個空，氣喘吁吁地更加惱怒。
眼見情況不對，立在那邊的四五個年輕人互相交換下眼神，終於還是一擁而上，把我按在沙發裏。
我掙扎了一下，沒掙脫。
片刻，顏安青平復一點，走到我面前，叫了一聲：“秦宛。”
我死死盯着她，全身都在止不住的發顫。
“我本來不想跟你有什麼衝突的，是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往槍口上撞！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才能解這口氣？！”
她抿緊脣，突然一把搶走我手裏的酒瓶，擡手往桌上使勁一敲。
“嘩啦”一聲，酒瓶碎了半截。
“要不，就把你這張臉變得再好看一點？看你還能不能去迷惑男人？”她舉起酒瓶在我面前晃了晃。
射燈下，狼牙一般尖利的玻璃渣閃着冰冷寒光。
顏安青眼裏也冷得沒有一點溫度，一張豔麗的臉上完全看不到對自己所作所爲的絲毫愧對。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在什麼環境中長大，一個看上去家境不錯的女孩竟能接二連三地做出這些駭人聽聞的事。我也很奇怪，爲什麼這種蛇蠍一樣的女人，肖揚能對她死心塌地。
可想想，我不也正做着跟她同樣的事，在漸漸走上那條不歸路？
那一刻，某種說不清的悲哀情緒潮涌般襲來，讓人覺得壓抑，覺得荒誕。
“當初，是你自己說會把孩子當做親生的一樣對待。我也早就放下一切了。如果不是你……”
“少廢話！我就問你，是不是還想糾纏肖揚！”
我只笑了一聲：“就算有一天我真要回去，也是他求着我。你以爲，我稀罕？”
顏安青眼裏的光暗了一層，咬着脣猶疑一會像是下定了決心，忽地高高舉起了拿着酒瓶的那隻手。
我閉上眼。不遠處李茹好像低低叫了一聲。
帶着酒氣的黏膩冷風幾乎要拂過面龐時，另一邊，卻突然傳來“哐”的一聲巨響，好像有人把門踹開了。
許久沒有動靜，我睜開眼，模模糊糊中，只看到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很眼熟。
非常眼熟。許久沒有見到的那個高大身影，那種淡定自若的姿態，竟讓我一下涌出淚來，胸中也悸動着久久不能平靜。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他只淡淡問了一句，顏安青手裏的半截酒瓶就倏的掉在了地上，發出一陣清聲脆響。
在旁邊按住我的那幾個小混混也迅速放開了我，擠擠搡搡地退到一旁。
其實他只是一個人，不知道爲什麼一出現，就讓那些剛纔還凶神惡煞的人瞬間敗退，就讓顏安青一下沒了聲息。
我想，可能是因爲他周身的氣場，眼裏的神情吧。那種不容忽視的存在感，只往那兒一站，就不得不讓人提上一口氣，懸起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