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想相信他。我只是覺得，靳予城會喜歡我，這件事本身就太讓人難以理解。就像李永澤說過的一樣，肯定有無數女人在等他選擇。任何一個都比我強上百倍。
何況那兒還有一個紀夏在等着他。
雖然她不知躲到哪兒去了，雖然誰都找不到她，但肯定有那麼一天，她會回來，會重新出現在靳予城面前，找回一切她失去的，她應得的。
如果不及早從這場無望的感情裏抽身出來，我怕到時，我會又一次經歷我曾面對過的那種絕望。
單單是這樣的想法都讓我覺得全身發冷，像窒息一樣透不過氣。
肖揚約我上午九點在附近的站點見面，說是開車來接我。
我等了一會，那臺深藍色賓利很快出現在眼前。一上車，我就微笑着先跟後座的孩子打了個招呼，肖青呆呆望着窗外，沒看我一眼。
我有些失望，好一會兒纔回過頭。肖揚發動車，告訴我：今天空出了一整天的時間，可以一起帶他去動物園玩。
“一整天？就不怕顏安青找你？”我降下一點車窗，提高聲音故意問。
“她跟幾個朋友去美容院了，不到晚上回不來。”肖揚握着方向盤，末了才瞥我一眼，“你什麼都用不着擔心。”
天氣不錯，車窗外的風不是那麼刺骨，我撥了撥被吹亂的頭髮，又往後座看了一眼。從剛纔起，兒童座椅上的那個小身影就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勢，一點都沒動。
去動物園也算是個不錯的主意。小孩子對動物都有天生的親近感，ang就很喜歡去那兒，肖青應該也不例外。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肖揚能有這份心，也算難得了。
這是從孩子出生以來，我第一次有機會和他待上一整天。雖然跟他相處可能不會是件輕鬆的事，我還是從心底裏感到欣慰的。
節日的動物園遊人很多，肖青明顯有些不適應，縮着肩一直很緊張。
我把他抱在懷裏，發現只要對他耐心和溫柔點，他好像也不是那麼抗拒跟人接觸。起碼相處一會兒之後，只要我跟他說話，他都會有一點反應。
不過對別的，任憑我裝得多麼興高采烈，他好像都提不起多大的勁。相反周圍的路人總是不經意投來奇怪目光。
就這樣逛到中午，隨便找家餐廳吃了點東西，我揉揉痠疼的手臂，又把他抱了起來。
“累不累？”肖揚出去散了根菸回來，幫我拎起包，看起來也有點疲乏。
我搖搖頭。他沒在意：“我來抱？要不，就送他回去算了，他可能困了。”
我也沒理會，走出餐廳看到對面有個卡通大招牌，指着它對肖青笑着說：“看，海豚！”
他木然看了一眼又移開視線。
那邊海洋館有表演，我想了想，自顧自抱着孩子走過去。肖揚在後面站了一會，過來掏錢買了票。
進場館，水池裏三隻海豚在游來游去。本以爲肖青會沒興趣，沒想到他往那邊望了一眼，竟然被吸引住了似的，目不轉睛盯着看起來。
音樂聲一響，海豚隨着節奏跳出水面頂球，我感覺手心裏的那隻小手明顯握成了拳。側過頭，肖青瞪大着眼，臉上的表情跟剛纔也明顯有點不一樣。
我下意識去看身旁的肖揚，他顯然也注意到了。
一直到表演結束，肖青都還盯着已經平靜下去的水面，一眨不眨。
“該走了哦。”我等了一會，抱着他站起來。肖揚突然邁過來，站在我面前伸出手：“想不想摸摸海豚？爸爸帶你去？”
聲音很輕柔，我從沒想過這種滿是愛意的表情也會出現在肖揚臉上，怔怔地沒動。
他把孩子接過去，轉身走到水池邊，跟馴獸師說了句什麼。很快，馴獸師招招手讓海豚遊了過來，肖揚放下肖青，拉着他的手碰了碰海豚的頭。
我看着兩人的身影，嗓子裏竟有些哽咽。
從動物園出來已經是下午。車開了不多一會兒，肖青在座椅裏睡着了。
夕陽火紅地掛在天邊，投下一片帶着暖意的橘色。
“沒想到，他竟然喜歡海豚……”
肖揚嘴角帶着一抹淺淡笑意，自言自語了一句，似乎還在想着剛纔的事。
“什麼時候有空，可以再帶他來。他好像也很喜歡你。”
我看看身旁的人，抿着脣，沒作聲。
把孩子送到奶奶家，肖揚本想讓我也上去坐坐，我搖了搖頭只說：“我就在這兒等。”
他也沒強求，自己抱着肖青上樓了。
這一片是個高檔住宅區，肖揚父母一直住在這裏。從前我來的次數不算多，但對周邊也是熟悉的。只是看着面前似曾相識的景色和身旁的高樓，某種荒誕又不真實的感覺突然涌上來。
我不確定我到底在做什麼，只覺得一步一步地，不由自主地，在往一條完全陌生，完全不知是不是兇險的路上越走越遠。
我想，很少有人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吧？也許大多數人也都是這樣，渾渾噩噩，被推搡、擁擠着走在通往未知方向的路上。
過了很長時間，肖揚才下樓，一上車就遞給我一件東西。
我看着他手裏那隻精緻的絲絨盒子，沒接。
他把盒子塞進我手裏，扣好安全帶只說：“打開看看。”
我遲疑着打開，裏面是隻晶瑩剔透的玉鐲。
“我媽讓我給你的。今天怎麼的也算過節。這可是正經冰種翡翠，她收藏了很多年，自己都沒捨得戴。”
我扣上盒子，把東西遞還給他：“給我這個幹什麼？”
“拿着吧。”肖揚笑笑，又把我的手往這邊推了推，“我跟我媽說孩子今天跟着你很高興，她特地讓我找出來送給你的。”
我看了兩眼盒子，只拉開手套箱把它放進去：“我不要。一會把我送到站點就可以了，我自己回去。”
“不要拉倒。”肖揚哼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發動了車。
駛過兩條街，我才突然發現，他走的並不是送我回去的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