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睡醒之後，我試着用座機撥李茹的電話。好在她的手機號我大概記得幾個數字，試了幾個號碼竟然真打過去了。
李茹正好在家。跟她簡單講明情況，她打了個的飛速趕過來，把我和孩子接到了她的住處。
人一多，出租屋顯得更加狹小不堪，不過比上兩回來的時候整潔了一點。李茹一進屋就忙着給我倒水，又找出一個大鐵皮罐子放到肖青面前，裏面全是糖果零食。
“想喫什麼喫什麼，在阿姨這兒就跟自己家一樣。”
肖青默不作聲。李茹挑出個棒棒糖撕開糖紙一臉慈母笑地遞給他。肖青看看我，我點了一下頭他才猶豫着接過來。
“真乖。”李茹使勁揉了一把他的小腦袋。
自從上次我離開這裏去找周潔瓊之後，跟她的聯繫也少得可憐。坐了一會兒，免不了問起這段時間的情況。我沒隱瞞，一五一十全講了。
李茹聽完，沉沉嘆着聲：“所以，你就這麼帶孩子出來了？”
“顏安青那位大哥看上去挺厲害的，肖家大概不會輕易跟他們撕破臉。”嗓子裏有些乾澀，我握緊杯子喝口水，“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肖揚爸媽擺明了不喜歡顏安青，還願意接納她，除了肖揚的堅持肯定還有別的原因。對有錢人來說，婚姻從來都是和現實利益掛鉤的，他們大概也是看中了顏家的背景吧……不管怎樣，能趁機把孩子帶出來，也算沒白費一場。”
“話是這麼說……”李茹斜眼看着我，目光很深，“你仔細想過沒有，你這麼一鬧，估計那個顏志俊跟他們也有隔閡了。而且你把孩子的事擺明面上說了，肖揚父母肯定也沒法再跟顏安青假裝下去。”
“大概吧。”我勉強笑笑，“但也改變不了什麼實質上的事情。肖揚還是不會跟顏安青離。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真的感情太深，還是顏安青道行高，太懂得拿捏他的七寸。只要她一裝柔弱，他就立刻心軟。”
李茹呵地笑出聲，撩了把頭髮：“其實男人沒有多複雜，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你又不讓他碰，高冷得像塊冰一樣捂不化啃不動的，他當然要轉頭去找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女人了。”
高冷？我還是第一次聽人用這樣的詞形容自己，一時沒吭聲。
李茹不知在想什麼，收斂起笑意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那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這句話聽起來有些虛無，卻是在提一個實實在在的生存問題。
我看看坐在一旁認認真真舔棒棒糖的肖青，沒有多想低聲說：“找工作，賺錢養活他。”
晚上李茹去上工，我安頓好孩子，躺下一直到半夜都沒法閉眼。
“高冷”，“像塊冰捂不化”這些無意中的話讓人心顫。在靳予城眼裏，我也是這樣的形象麼？我總拒絕他，他也會覺得我心冷無情吧？
雖說一段感情中大致都是男人處於主導地位，可想想也是，男人肯定也是希望自己的主動能得到迴應的。跟紀夏，甚至蘇曼安比，我確實太壓抑了，一直在把他往外推，不懂得爭取。
眼角有些溼，我把頭埋進枕頭裏，強忍下淚意。
隔天，我借李茹的手機給肖揚打了電話，讓他把我的東西送過來。肖揚又想給我扔錢，被我拒絕了。李茹也在家，氣氛始終有點不尷不尬。他沒待多久就走了。
我拉開那隻半舊旅行袋，一件件清點家當。李茹抱着胳膊站在窗前看樓下，半晌突然幽幽說：“其實他也挺可憐的。”
我剛把幾件日常衣物拿出來，望了一眼窗前那個高挑姣好的身影，怔怔的有點沒明白這話是從哪來。
李茹微微嘆口氣，似在自言自語：“看起來風風光光，其實心裏也苦得一逼。”
“他苦什麼呀，成天在女人堆裏轉。”我隨口回了句。
“你知道嗎？男人內心也都是渴望一份穩定感情的，越是花天酒地，越是精神空虛。”
我笑了：“你昨天還說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那不一樣……”李茹固執地堅持，微斂着一雙狹長的鳳眼，“何況他家裏還有隻裝瘋賣傻的老母雞，不僅不會下蛋，還小肚雞腸。連自己親兒子都被害成了這樣，你說苦不苦？”
我手裏一頓。這話可以說絲毫不留情面。
今天雨停了，不過天氣仍然很陰，空氣潮溼悶熱。窗邊李茹的眉眼是不明朗的，甚至暗沉得有些狠厲。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低聲問：“你是不是……也挺恨顏安青的？畢竟她上次把你……”
李茹驟然將視線轉過來，藉着淺淡的光亮，我發現她眼裏竟然微微閃動着淚水。
“恨，當然恨。”她擡頭望着天花板，半天才說，“你以爲只有你有切膚之痛啊？我失去自己的第一個寶寶，也難過了好久。”
語氣雖然是淺淡的，不過那種心痛，我聽得出來。
李茹還愛着肖揚吧。雖然他完全不值得付出，可感情哪講道理。那個尚未成形的孩子，她一定很惋惜。
一直在旁邊安靜玩耍的肖青突然過來拍拍我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肚子。我看看鐘，不知不覺已經中午了。
“我去做點喫的。”我站起身，結束了這場談話。
房間很小，廚房是開放式的，沒法炒菜只能簡單煮點東西。飯也只能就着牀邊那張桌子，坐在地上喫。
我往肖青碗裏挑了點青菜，想了想對李茹說：想過幾天找到地方就搬出去。
李茹有些意外：“就住這兒沒事啊，有你們在我還覺得蠻開心的。”
我還沒說話，她又撓撓頭：“不過也是，我這破屋子太委屈你們娘倆了。”